陈封直起腰来,却不敢看郑帝,只低头道:“陛下如天之仁,臣更加惶恐,然请陛下明鉴,臣绝非为一己私念。臣参军十余载,历经大小战阵百余战,从不敢欺瞒朝廷,功过是非,全凭朝廷定夺,臣自以身当之。然今次却分歧以往,臣若不如此,恐为陛下招致恶名,陷陛下于倒霉之地。”
陈封谢了恩,起家在榻旁椅上坐了,这才偷眼打量郑帝。郑帝虽年龄已高,精力却甚好,光着头,头发与髯毛都已惨白,却打理得一丝稳定。身上穿了一件天青色祥云纹棉布夹袍,两腿上盖着一条榴红色团绣锦被。面色红润,肌理莹白。
陈封恭恭敬敬应了,便随那内侍去往紫宸殿。却在左银台门外正撞见袁端与卢豫,三人只略一见礼,也不打话,便拱手而别。
内侍道:“圣上宣召,到紫宸殿见驾。”
“谢陛下。”陈封松了一口气,重重叩了一个头,爬起后退几步,坐回椅上。
郑帝道:“崇恩来啦,起来发言。”语气却似有些慵懒。
郑帝道:“提及来,这几位文武阁揆还是忠心的,若不是他几人公忠体国,你觉得你这事能这般等闲讳饰畴昔?”
陈封道:“臣不敢想的太深,臣只想着我大郑可贵安宁数年,才积储国力得以伐蜀,若因臣坏了这大好时势,臣便万死也难赎其罪了。请陛下明鉴,臣那道奏疏虽有些不尽不实,然若论本心,臣实不肯欺瞒陛下,臣想瞒过者,不过天下人耳。臣敢如此上奏疏,实也是因臣自傲能取下西蜀,此战虽败,却不敷以撼动大局。请陛下容臣再整兵马,重图灭蜀。”
陈封起家跪下,重重叩了一个头,伏身道:“臣有负陛下重托,请陛下治臣之罪。陛下信臣重臣,简拔臣于偏裨当中,臣不但未能立尺寸之功以报陛下,反...反在前番奏疏当中有不尽不实之言,臣实在惶愧无地,请陛下一并治臣欺君之罪。”
郑帝打断道:“你不必细说了,朕也不耐烦听。你当朕看不出你奏疏当中的蹊跷么?即便朕看不出,卢象山久经战阵,莫非也看不出?你那奏疏讹夺百出,便是政事堂几位宰辅不通兵事,也已心知肚了然,你想瞒过谁去?若非如此,朝中群臣又怎会纷议不休?朕又何必急召你回都?”
陈封道:“是,卢太尉也曾警告臣,臣万不敢忽视。”
陈封道:“陛下说的是,几位宰辅与卢太尉恰是以国事为重,以君父为重,又念及臣昔日有些微功,才不来与臣计算。便是卢太尉一心要统兵伐蜀,却被臣抢了先,越俎代庖,也未曾心生怨意。臣于战事上每有疑问,卢太尉皆倾囊互助,并无半点私心。昨日卢太尉便说,朝天镇之败便败于虎贲部将于介,如果卢太尉亲身统兵,于介万不敢如此骄易,乃至兵败。战阵之胜负,皆在此细枝末节也。臣亦深觉得然,然臣毕竟难与卢太尉比拟,也只能竭力为之了。”
陈封偷眼看郑帝,见郑帝正看着本身,仓猝又低下头去。
郑帝顿了一顿,语声一转又道:“但你本日能说出来,可见还是忠心的。朕昔日便说取你奸佞之处,可见朕也未看错人。朕只想听你说说,你缘何要欺瞒朕?又为何敢欺瞒朕?”
“嗯?”郑帝的语声中透出严肃。
陈封道:“臣谢陛下隆恩。陛下洞见万里,实将臣心底之私意尽数道出,陛下待臣如此宽仁,臣万死不能报之万一,只能捐躯以报。昨日袁相公与卢太尉看望臣,臣已将伐蜀方略和盘托出,臣现下在利州屯田,只待机会一到,便可再攻漫天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