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刀“当啷”一声落在于介身前，于介浑身一颤，满眼惊怒地望着陈封，犹疑半晌，终究还是将刀抓在手中。
崔言已是听明白了。年后龙骧军都批示使石青上疏说本年要与党项开战，有望一战安宁西北，估计三月进兵。
利州六百里加急军报只用了六日便送到了梁都。当值的中书舍人是苏淮，见了这份军报，不敢担搁，立时便呈与崔言。崔言冷静看了两遍，便进南暖阁寻二位相公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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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介已是瘫坐在地，举起的手臂也已有力垂下。陈封却又驯良起来，轻声说道：“江风，我不将你这事上奏朝廷，实是为你着想。你的所作所为，到了朝堂之上，当真能免罪么？即使有人想要全面你，另有那很多御史言官在，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怕纵是圣上要宽宥你也不成得。江风，我以军法措置你，你不过一人丢命罢了，如果朝廷断你临阵脱逃之罪，只怕你家小都要受连累。你死在军中，家小仍可安享繁华，若将你押送回都，连累到你家眷，只怕他们便要发配边关了。江风你细思但是此理？”
“杨显。”陈封扫视众将，在人群中寻到杨显身影，语气极是严肃：“你权领天雄卫都统制使事。”
于介咬着牙，恶狠狠道：“如此，我还要多谢陈都司了。”说罢心一横，便将刀横在颈间。不知怎的，于介突觉一阵心慌，害怕之意刹时袭来，便如那日在漫天寨山口普通。
于介哑口无言，帐中诸将也是鸦雀无声。陈封还是带着笑意，看着于介道：“江风，我念你昔日功绩，便留你全尸也罢。”他突地抽出腰间一柄短刀，隔案掷到于介面前，“你便在此自行了断罢。”
世人听他这般说，也知讨情无用，只得暗自感喟。于介却已是跌坐在地，以手指陈封，瞋目而视道：“陈崇恩，你是必欲杀我而后快。我于介那边获咎了你？你便不念我昔日功劳？我于介乃是五品都统制使，堂堂一军统兵大将，你也不过是四品都批示使，怎敢私行杀我？你说我有罪，你可敢将此事呈奏朝廷，看朝廷是断我有罪还是无罪？”
郑帝为此事与政事堂商讨多次，利州、淮南战事已起，一时难以出兵，复兴战事，只怕国力难支。但石青奏疏中已言明，此战他已筹办两年不足，本年恰是大好机会，若失此良机，西北再难安宁。是以郑帝力主西北出兵，便尽倾国之力，也要安宁西北，一劳永逸。
一人按住于介头身，一人鞭策于介手臂，短刀在于介颈上划过，鲜血喷涌而出。大帐中无声无息。
只听陆纶道：“袁相公、宋相公，汉中与淮南皆是产粮重地，这几年存粮也是极多的，是以这两处打起仗来我并不担忧。纵是不敷，想来也缺不准多。汉中是大战，兵马有十万之众，若只凭汉中，是决然难以支应的。但汉中火线便是关中，关中地大粮足，支应汉中兵马足矣。然现现在相公们却说陇右又要开战，那便有些难办了。秦凤地广人稀，地步极少，存粮更是不敷以支应战事，以往陇右驻军也要靠关中运粮。若无汉中战事，关中存粮还能够供应陇右，但现下两方开战，汉中粮草便捉衿见肘了。断了哪一方的粮，我陆纶都吃罪不起。为今之计，便只得从其他各郡调些粮了。那要从那里运粮？河北、河东，地接燕代，现也驻有雄师，随时筹办战事，何况这二郡近年因战事连缀，人丁早已不敷，产粮本就未几，那里还能运出粮来？那便只要都畿、都东、都西三处了。都东南接淮南，也要留些粮以备不时之需。这几处更是我户部粮仓的底子，但既然朝廷有命，我也不敢怜惜。然从我梁都附近运粮至陇右三千里路，不是不能运粮，而是要破钞多少人脚赋税，政事堂当真算过这笔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