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沙法也终究完整崩溃,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向玄奘叩首赔罪。他的信徒们也都一个个拜倒在地,对着祭坛上的沙门大声忏悔。
玄奘腾身直下,那大海深处,群峰之间,出现出千万条神鱼,形如鲸龙,遍体乌黑,腹生百鳍,鳍长百丈,分水之声有如雷鸣,结队自山岳间游弋而过。
般若羯罗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真的无可挽回了吗?他听到身边的哭声越来越响,回荡在恒河两岸,那是几十名同船的旅伴在放声痛哭。统统都是徒劳,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师一步步地走向灭亡,除了用哭声来为法师送行,他们甚么都不能做。
白衣无染的玄奘立于此华藏天下前,一时如有所悟……
教徒们个个面如死灰,惊惧万分,他们本来就感觉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有些蹊跷,思疑是不是在供奉和献祭的过程中出了甚么题目,现在一听这话,再转头看看仍然一动不动神采平静坐在祭坛上的玄奘,更感觉这位来自远方的沙门非同平常。莫非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真的是天神在收回警告,不准我们拿他献祭吗?
“感激菩萨教诲,”他双手合十,喃喃地说道,“彼苍有眼,不灭玄奘。”
从这里朝须弥山顶瞻仰,模糊能够瞥见天神环抱的妙宝台。那宝台耸峙于雪亮的星峰之上,众宝间杂,迥然秀出。
玄奘不由一怔。
紧接着,雷电交集,大雨滂湃。
在空中,他看到本身的肉身还在那不甚平整的台子上静坐,暴露的上身伤痕累累,没想到这条不平坦的门路竟然给他留下了如此多的印记!他看到树冠之下的世人,他们围着祭坛,有的痛哭,有的淡然,另有的神采扑朔迷离,不知在想些甚么;他看到被丛林与河道分开的地步、村落和集市,一头发疯的白牛从村间土路上奔驰,腾起浓浓的烟尘,身后跟着一群追逐的人,坐在河边的两个老妇人正远远地给它的背影施礼……
再次展开眼睛时,他的神态已变得极其安然,面劈面前这批列跪请罪的教徒,他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测和不成思议,只是伸出一只手掌,放在摩沙法的头顶上,并向他们开示佛法——
“那,阿谁……沙门,他有……甚么来头?”教徒们颤抖着相互问道。
只听“扑通!”一声,祭台下的一个教徒率先跪下,叩首忏悔,中间的人受他的影响,顷刻间跪倒了一大片。
玄奘的表情却极安静,他微阖双目,埋头端坐于祭坛之上,缓缓转动动手中的念珠。美好的经文仿佛一阵奇香在林中满盈,那些同船的人们不知不觉间停止了抽泣,凝神静气地听着,只感觉这沉稳而又流利的梵音有如大河普通缓缓流过他们的头颅……
他终究登上了须弥山顶,这里的海水是如此的温馨,干净光亮的五色莲华怒放着,一向延长到视野的绝顶,莲瓣之间,无量菩萨摩诃萨、阿罗汉、辟支佛、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诸天、梵天、夜叉、龙……三千俱胝微尘之数,俱于莲华之上,面向中心,结跏趺坐。
在世人惶恐的眼神中,摩沙法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谨慎翼翼地登上祭坛,蒲伏至玄奘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悄悄触碰了一下这沙门的手臂——
“师父——”阿萨摩绝望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