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玄奘还在禅定当中,他身边的火堆早已被暴雨浇灭,口中的经文固然声音很低,却已把外界逼至悠远的天涯。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溅起一层薄雾,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好像一尊寂静端方的罗汉……
别的信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惶恐莫名,他们纷繁放动手中刀棍,战战兢兢地发问道:“如何回事?这到底是如何回事?是因陀罗在发怒吗?”
就在他即将坠入海中的那一刹时,一朵七彩莲花自水面熟出,将他悄悄托起,直上睹史罗天……
这便是那位将担当释迦佛位,下生人间,在华林园设龙华大会,度化众生的菩萨吗?
玄奘的表情却极安静,他微阖双目,埋头端坐于祭坛之上,缓缓转动动手中的念珠。美好的经文仿佛一阵奇香在林中满盈,那些同船的人们不知不觉间停止了抽泣,凝神静气地听着,只感觉这沉稳而又流利的梵音有如大河普通缓缓流过他们的头颅……
般若羯罗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真的无可挽回了吗?他听到身边的哭声越来越响,回荡在恒河两岸,那是几十名同船的旅伴在放声痛哭。统统都是徒劳,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师一步步地走向灭亡,除了用哭声来为法师送行,他们甚么都不能做。
玄奘的话使摩沙法和他的信徒们大汗淋漓,他们虽不甚信因果,却也不由为玄奘的学问和蔼度所佩服,乃至感觉他就是天神的化身。
他感到上升的速率愈越来越快,身边云气翻卷,暴风鼓荡,六合倒悬,甚么都看不清了,只要一片茫茫的青气的陆地……
说罢举起刀来:“等我先送他去见女神,保管甚么事情都没有了!”
“师父——”阿萨摩绝望地喊了一声。
在世人惶恐的眼神中,摩沙法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谨慎翼翼地登上祭坛,蒲伏至玄奘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悄悄触碰了一下这沙门的手臂——
每小我都惊骇地看着那稠密的黑云从四周涌来,斯须之间便堆积到了祭坛的顶端。紧接着黑风四起,狂飙过处,一棵棵碗口粗的树木被拦腰折断,小树被连根拔起,大树的枝叶成群折落,被暴风卷向半空,收回庞大的声响。
“这不成能!”摩沙法低喝道,“风暴年年都有,与这沙门有甚么干系?”
玄奘不解地抬开端,看了看四周——黑风不知何时已经号令着远去了,融融的月光透过云层罩住祭坛,在他的身材四周构成一道温和的光晕,本来暗中的林间也有了些微的亮色。鼓荡的河面停歇着,那些船体的分化物——船面、舱板、傍友、龙骨、桅杆、舵与桨,感染着细碎的泡沫被拍至岸边,一些被撕碎的衣服悬浮在暗潮上……
菩萨微微一笑,举其掌心,于掌心之上,现统统华藏天下,寂静大海,如大莲华,阎浮提底子天下以外,复有三千大千天下;每一大千天下以外,复有三千中千天下;每一中千天下以外,复有三千小千天下;每一小千天下以外,又有三千微尘凡界……如是一一天下,有如莲花花瓣,重重无尽……
事情到了这个境地,目睹着已经没有了涓滴挽回的余地,般若羯罗伤痛地流下了眼泪,同船诸人欲救不得,也都掩面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