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想着初度见到薄子夏的景象，仿佛记不太清了。但是却始终记得下雨时薄子夏撑着伞，牵着她的手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当时她穿的是淡绿色的裙子，泥点溅在她的裙裾上……另有夏季时，薄子夏在小院中扫雪的模样。她仍然穿戴一样的裙子。面前薄子夏的身影俄然消逝，变成班驳的莲花灯，火苗在半盏灯油中幽幽跳动着。那火焰背后，突然闪出一张恶鬼的脸，那是合德的魇。
她躺了一会儿，又睡熟了。不知睡了又多久，一阵拨弄三弦的声音将她吵醒。薄子夏展开眼睛，见天已经大亮，央金正坐在房中拨弄三弦，弹着弹着，便随曲调唱起来。薄子夏听不懂她所唱的歌词，只感觉央金的声音高亢美好，比之城中最好的歌姬，不知要胜出多少。
“嗯。是一种弯刀，很短长。”顿珠的汉话说得不是很流利，“央金，帮我拿点药来。”
薄子夏悄悄挪了下小腿，央金抱着不放，反而又搂紧了一些。薄子夏哭笑不得，想央金也是没复苏过来，也就随她了。
过了中午不久，就见央金那些家人都神采凝重地返来了，他们却并没有急于上楼，而是聚在楼下烤火说话，只要央金的哥哥顿珠捂着胳膊走上楼，也不管薄子夏还在房中，低声跟央金说了两句，便解下一只袖子。他的胳膊上有一道细细的刀伤，正往外渗着血。
“没有线索？”合德仓促跟着阎摩往寺院后走，一边问。
薄子夏没再说话，央金的话中尽是缝隙。她说过本身是随父兄来买盐茶的，如何会在这里多出个仇敌？贩子行事多谨慎，并且拖家带口，更不成能冒然去寻仇。丹阳城不大，也不知比来是如何搅起来这么大的波澜。
“修罗道跟吐蕃没有干系。”
“都死了？”
合德回城以后，并没有急着赶回修罗道的地宫。她在梵刹中驻留了好一会儿，跪在梵天神像之前，焚上香，深思默想了一会儿。她感觉心魔就像烈火般在心中燃烧，火焰焚出，开出朵朵红莲，薄子夏的身影时远时近，偶然跃在红莲上，偶然又沉遁入烈火当中。合德猛地展开眼睛，额上不知不觉竟充满了汗珠。
“是个转经轮。”央金用袖子擦擦眼睛，“能够是打斗的时候太镇静给掉了。现在再上哪去找？”
“我不晓得，应当不是厉鬼道干的。”阎摩一边说一边往大殿以后走，“被杀的阿修罗家属都是住在城中堆栈的。我本日有事畴昔叮嘱，一推开门出来，见楼上楼下都是死人，吓得我差点就去衙门报官了。”
也不晓得是甚么时候爱上她的，但是现在想来，或许已经爱了她几生几世。
合德正跪着，俄然正殿的门被大力踹开，合德回过甚，见阎摩满脸通红地闯出去，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西塔琴扛在肩头，一点不见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活像被人追杀。阎摩关好殿门，后背倚着门板，过了好一会儿缓过劲来，这时才看到跪在蒲团上的合德。
“总能找到的。”薄子夏安抚道，她不明白为甚么丢了一个转经轮让央金这么冲动，大抵是央金对她阿妈的豪情非常深厚吧。央金低着头，俄然抱住了薄子夏，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小声抽泣了起来。薄子夏拍着央金的后背安抚，就像两三年前安抚合德那样。但是在她的影象中，阿谁合德确切是死了，连带影象都变得恍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