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再往前靠近时,更加谨慎翼翼。据宿世修仙书中记录,灵草四周皆有保护兽,他自不肯冒险,故而行得极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恐漏下任何动静。
那男人面色不耐,接过蕉叶包,在袖中摸索半晌,取出一个荷包扔在展永内行中。随后扯开叶片,竟徒手将那青蛇开膛破肚、扒皮抽筋,取出蛇胆吞下。那蛇血溅了浑身满手,却又垂垂消逝无踪。
待送别仙师,村民便各自散去。杨氏尤记得广灵子所言,宗子资质绝佳,却生生被迟误出息,痛失仙缘,不免心中郁郁。
许是山中湿气极重,又兼有各色药草泽花,故而将这伤患浑身血腥气味冲得淡薄,在断崖下时,他竟未曾发觉。
他不舍华侈,在崖壁上擦拭洁净猎刀鲜血,随即扯了路边几片芭蕉叶片,将那毒蛇连头带身包在叶中,再用藤蔓细细捆缚,支出药篓。又重新爬上断崖,将那株百年冻兰连根须一道谨慎挖下,一并支出药篓。
随后广灵子抛出一片红布,顷刻间红云环绕,将那群修士与入门孺子团团包抄,缓缓腾空而起,垂垂朝天涯去得远了。
宝儿临别之时,尚不知离愁,只摆脱父母双手,跑来抓住展长生衣角不放,依依不舍道:“长生哥哥,宝儿可有好久见不到你了。”
那中年修士亦是点头不已,沉沉感喟,“你本是单水灵根,万中无一的绝佳资质。却在凡尘中浸淫太久,受浊气净化,现在根骨定型,窍穴闭死,倒是再也修不得仙了。委实……可惜。”
无知无识做个平常猎户,反倒欢愉。
展长生只略略踌躇,便将那百年冻兰取出,又遵循医书记录,附加几样药草,不顾苦涩塞入口中,咀嚼成泥,再将药草泥敷在那人腹侧伤口。
只是人间界资本多么希少,纵使修仙世家,上一品宗门亦不见得肯舍出这等珍宝,更何况这乡野村夫?既如此,何必令他晓得后再绝望。
这两个小老练言稚语,令得一群人忍俊不由,倒冲淡了几分离愁。
说时迟,当时快,顷刻间一条碧影自崖顶突袭而来,幸亏展长生全神灌输,立时提刀横挥,闷钝响声中,只觉砸到硬物,便将那碧影挥开,几点热腾腾汁液溅在展长生虎口,竟是殷红蛇血。
展长生却不觉得意,回屋中背上药篓,提起弓箭,腰别猎刀,全部武装上山采药。
他想得出神,不觉间已深切山腹。
展长生还是手捧荷包,连连点头,“恰是。”
展长生只觉此人不但面貌俊美肃杀,脾气亦是简慢桀骜。现在清楚有求于他,神采言辞间,却清楚带有施恩之色。展长生无法,却也得空同他辩白这很多,只搀扶那男人起家,费了好一番工夫,方才将展龙送入山洞当中。
不过几步,便见茶青灌木丛下果然有一名男人,黑衣长发,面无赤色,双目紧闭,成串鲜血自衣衫排泄,滴落在身下绿叶上。
世事本无绝对,若这少年能得几件洗髓伐脉的天材地宝,辅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将定型根骨、锁闭窍穴突破重塑,仍可踏入仙门,出息自是不成限量。
空林沉寂,并无人应对。展长生自出世在永昌国,便对鬼神之事佩服几分,平素多积德积善,广结善缘,现在又岂能见死不救?他便背上药篓,重新爬上那断崖,往丛林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