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车队堪堪绕过一座山岭,树影森森的道旁立着块界碑,篆刻着“归德城”(今属河南商丘)三个大字。世人面前,现出一片星罗棋布的村落集镇,再远了望去,已能模糊看到归德城的碉楼城郭。
柳少阳听水玄灵说的虽是囫囵话,却也大为在理,心中暗叹道:“师姐说得对诶!这今后难决的事情,眼下想它做甚么。到时候顺其情势,也就是了。”想到此节,便提起精力转过话头,又与水玄灵聊起别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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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四五个趟子手,都是膀粗腰圆的三吴大汉,不时地拉长着嗓音高喝道:“威震淮泗,五旗远扬!威远镖局敬过五湖四海的豪杰!……”
这镖队恰是由柳少阳和水玄灵领着,运有两淮富商的货色钱银,前去开封府交货的五行门下,威远镖局的镖队。
大伙儿挑了一处门面宽广的饭铺,到后院中存放好了镖车,分遣下人手看了,便都到前面用饭落脚。
柳少阳沉默很久,忽地叹口气道:“叔父总说朱元璋如何残暴暴虐,我父母死在朱元璋手里,我内心这些年来,多想的也是如何报仇雪耻!但是现在,目睹得明庭把这本已赤地千里、禾不上天的中原,从人相食之变到现在良田万顷。此时比起前年我来这里时,又要好很多了。要想答复大周,即便是比及天下有变之时再做,也免不了枉增殛毙,迫得更多百姓流浪失所。叔父常说‘成大事者不拘末节’,可我常常想到此处,内心却老是难以硬起心肠。”
春夏之交的凌晨冷风习习,频频曦光划过晓夜,映照得苍穹下的大地朦昏黄胧。
只见城中贩子两旁,商店民宅盖得满当。南下北上的各地之人尤多,集市间叫卖之声不断,倒也非常热烈。
水玄灵忆起旧事,嘴角含笑,接口道:“可不是么,当时如不是他们四位前辈,此时我们多数被关在了朱元璋的大牢里呢!也不知过了这么久,他们四人有没有找到那静阳子,夺回他们嵛山派的镇派之宝。”
他们从淮安府往西北而行,一起尽捡着大道,昼行夜宿。这天是解缆的第六天,已然早在昨儿个,出了两淮水乡,踏上了中原地界。距着开封府,也不过只要三四日的路程了。
在前面开路的镖头刘仲平,此时拍马赶到了柳少阳身边,行了一礼,恭声禀道:“柳左使!再往前走四十里地便是归德城,我们到了那儿,距开封府便只要三百里地了。部属策画着,可否就让弟兄们在城里用过午餐,再往前赶路?”
这些赶镖之人,本就都是些粗暴的男人,每到用饭多离不开喝酒。但碍于走镖的端方,已然是多日滴酒未沾。如此滋味甚是难过,这回目睹到了处大的空中,多数见了柜台上摆放的美酒眼馋。
柳少阳看在眼中,倒也不肯拂了世人的情意,便开口叮嘱店家固然端好酒上来。众镖师帮众,听得能喝几碗酒,顿时欢声四起。未几一会儿,店伴计把酒菜饭食端了上来,世人纷繁喝酒划拳起来。一时候,偌大的饭铺里,到处都是吵嚷谈笑之声。
她常日里多唤柳少阳作师弟,现在见他浑似没听她说话普通,内心微微有气,竟直呼其名起来。
这刘仲平本是八卦门中的妙手,厥后在五行门入伙。他仗着一身本领,除了对门主吕子通恭敬有加外,冲着旁人,都很有几分傲气。吕子通瞧着他忠心,也便没将这等琐事放在心上,但有旁人言及,也均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