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如何?”一声鬼怪之音环绕而过,王乱不知甚么时候从世人身后走来,阴声厉色贴着世人耳边追悠哉问道:“说来听听,如何不说了?啊?”
文若听后,心境有所宽缓,不料那丘忠鹤提起嗓门,振振有词道:“令尊大人何止不敬?其酒后失德,色心毕露,丧尽天下士子之尊,与禽兽何异?当年西宁王四十寿诞上,令尊大人公开于后殿欲对王妃行玷辱之事,岭南文武百官皆在场,老夫也是亲眼所见,这些陈年旧事,在公子面前就不必多言了。”
说罢,老儒生一瘸一拐沿着洞口的亮光与文若走出洞去。
“我说多少次,在长史府外,叫我长史大人。”陈卿嗣回过身,双手背后,居高斜眼,直勾瞪着文若。
文若心想,这老儒生虽傲了些,但比陈富那樽万花筒倒是利落很多,求此人解惑,当真再好不过。
“草民姓丘,名忠鹤,剑南人氏。”那老儒生飘着几近掉光的头发,几次嘶声喘道。
“回陈公子,草民已年过七旬,身残体败,被朝廷强征至此,已是生如行僵,死未几余,这几人虽冒犯令尊大人威仪,然均乃乡野粗人,不识时务,本是自在之身,理应种田耕地,老死平生,却不想身受朝廷苦役所累,心恋乡野妻儿老母,王大人与陈公子皆是一方有德贤达,深受曲大人信赖重托,想必晓得,这几人杀之无益,弃之有利,当下工期收缩,正缺人手,为顾大局,请王大人与陈公子斩了草民,以正朝廷法度。”
王乱一听,非常舒畅,心底这两碗水端平了,便再无顾忌道:“是,陈公子。”回身叫唤道:“来人!将这几个劳役拖进山里,砍了,喂狼。”
老儒生听罢,暗自点头,冷静不语。
为防野兽突袭,文若一起奔驰,哪敢有半晌松弛,穿过一片雨林,行至山涧深处,方才缓了下来。文若解上马缰,将马拴在山洞对岸特设的官厩中,山中模糊穿出铁锄开凿之声。文若回身望去,溪流对岸便是多数督曲览命令开采的数十座金银矿之一。
洞中鲜有光火,老儒生跌跌撞撞勾着腰,从地上爬起,身上的衣服烂的像碗腐臭好久的蛋花汤。老儒生干脆把手中的铁锄当作拐杖,吃力地挤到王乱身前,跪行拜礼。文若细心咀嚼,这老头虽贫困得志,但究其辞吐,很有鸿儒风采。王乱多么眼力,立马就瞧出此人有些文墨,绝非普通草民,顿时有所顾忌,皱着眉,思考半晌,转过甚望向文若,看文若眼色再做筹算。
“王大人。”铁锄铿锵,余音环绕,文若已从人缝中走出,立在王乱身后,脸上班驳泥泞也难掩其气愤之情。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朽字字说得清楚,公子诚恳就教,老朽直抒胸臆,公子狷介高贵,老朽丑恶卑贱,就算杀了老朽,究竟俱在,岂能变动?但愿公子今后洁身自好,切忌重蹈复辙,遭天下士子所不耻。”
好久过后,文若长叹一口气,咬牙无法道:“你走吧。”
这几个劳役听得清楚,也晓得惹上了费事,各个驼背低头,像怕黑的孩子似的缩着身材,一声不吭。王乱仰着脖,阴着脸,呲着半边牙,绕着这几个劳役巡回转去,一个字也不说。王乱越是不说话,这几个劳役越是惊骇,头顶汗水把脸上的污渍涤了下来。
城西西流江外山涧连缀,一起之上,树密如毛,湍急溪流如网而织,难觅源泉,此处深林阔野,万木参天,珍兽傍地而走,花香随鸟而盈,是块不成多得的桃源之地,可自从曲览命令封山开矿后,百姓迁走,入城而居,此处便再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