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嗣早晓得杨氏那一套,恼羞成怒:“别觉得懂些医术就了不得了,我奉告你,要不是当年我救了你,你早就被狗给吃了。”
陈卿嗣深知,就算本身幸运逃回中原,也再无安身安身之地,除非李唐光复,昭雪昭雪,不然,这辈子恐怕是要老死在这,而更可悲的是,陈卿嗣的子子孙孙都会和他一样,困守在这不毛之地,永久不得回归故乡。
任何时候,李光仲都没法看破陈卿嗣的设法,“兄长,仅是如此?”
“谁!”李光仲诈尸般从睡梦中惊厥而醒,双手支着身子,额头缀满汗珠,降落嘶着粗气。
陈卿嗣点了点头,缓缓跪坐下来:“敢问公子,韦夫人下一步欲有何作为?”
聊到此处,二人皆是沉默,屋外大雨还是不减半分。
陈卿嗣降落道:“公子谬赞了。公子部下卫不过百,钱不敷万,若抖擞抵挡,无异以卵击石。幸亏危急已过,当下岭南各州已再无大患。乾坤自有定命,不日内,府中将有剧变,公子不必操心,静候佳音便是。”
李光仲双手叩道:“此事还幸亏兄长神机奇谋。”
转眼就是四年畴昔。
陈卿嗣听此盛赞,不但不笑,反而唏嘘长叹起来,面色渐衰道:“四年前,公子重俊兵谏,府中大乱,跳梁小丑虽死,韦夫人却成赢家。不说府中,就说眼下,这三年来,武氏翅膀分崩离析,岭南各地李氏力量与武氏残党决死拼杀,仅是交州便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若非鄙人以观海之名诱骗公子至驩州以南,单凭几百黑甲保卫,公子必定难逃此劫。”
陈卿嗣没有理睬杨氏,油灯下翻开账册,那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几月掌下统统金银矿的产出。
李光仲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不肯承认:“主公…;…;这动静是真的?”
待陈卿嗣回到家中,其妻杨氏便支起炉灶,将一壶裹着薄布的草药包放在灶上蒸煮。草药蒸汽缓缓升起,陈卿嗣凝睇好久,回身将桌上油灯点亮,几把滚滚发亮的红木算盘被照出原型。
天赋二年,七月,李隆基诛杀承平公主权势,逼太上皇李旦交出兵权。
“相公,又做恶梦了?”裴氏从枕边醒来,见李光仲不睬,翻身下床,从红木柜上取下一碗姜水,递在李光仲嘴边:“喝点水。”
李光仲:“能让兄长忧愁的事?难不成嫂夫人又找兄长的费事?”
李光仲瞳孔微缩,皱着眉头,一动不动望着陈卿嗣,四年的工夫已将他性子中的躁动磨去了大半,此时的李光仲已不似当年那般遇事打动。
陈卿嗣呵呵吟笑着,成竹在胸道:“如果几年前,韦夫人逆天而动,另有机可趁,但现在,哼!我料她命不久矣。”
李光仲长叹一声,穿鞋走下床榻,绕到裴氏身边,愁苦脸上抹出一丝倦怠浅笑:“我被仇家追杀,幸得兄长护佑,娘子眷顾,时至本日,已别无所求,只是有一件事,还想问问娘子。”
陈卿嗣饮了口大叶茶,一改昔日严厉,略显隐晦道:“公子棋艺精进,鄙人自叹不如,苦衷倒不敷虑,难事倒有一桩。”
陈卿嗣从书堆中取出一本账册,头也不抬道:“你想要儿子,我也想要儿子。”
陈卿嗣一声痛苦呜叫,杨氏却视若不见,按着草药包在陈卿嗣背上猛蹭,口中还添油加醋道:“弟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