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望着文若孱羸背影,心想竟是这般惊骇,前几日还与之议论‘文墨相依’之事,本日兵变,却不想美人猝死,红颜已逝,为权势而杀妻,为道义而自陨,如此断交之手腕,怎能不令甘泉胆怯?
“既是姻亲,父亲当年为何当众欺侮西宁王妃?”
文若抱着母亲冰冰脸颊,身上已被鲜血染透,泪水从母亲眉骨疤痕上滚滚而下。文若看得清楚,母亲杨氏双眼微合,脸上挂着残存笑意,仿佛苦衷以了,再无牵挂,腹中插着一把匕首,身材尚温,血液未凝,定是方才死去不久。文若已是全然崩溃,懊悔欲绝,如果能早回一步,也不至于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陈卿嗣见儿子哀思欲绝,自知这统统是瞒不住了。只见儿子文若进了房中,见到杨氏惨死,哀嚎不止,却未曾开口问他一句,想必此时儿子内心已恨透了本身。
戌时已过,甘锰集结两千巡防卫和三千本地青壮已集结于城南大营,只待子时一到,封闭城门,便展开最后决斗。甘锰身侧重甲,手握腰间宝剑,沐雨在将台之上,营中灯火俱灭,五千人马栉比而列,在暴风雨中执枪肃立,纹死不动,只听营别传来阵阵轱轳之声,营中统统军士簇拥围堵,刹时将马车包抄起来。
“这五六年间,我对你如何,你心中稀有,若非你我父子这般分歧,甘锰也不会这般信赖于你。这几年,为父身陷两党之间,难以自拔,自知一旦火起,不免伤及本身。为父一面屈身于曲览,一面让你决计靠近甘锰,就是为了危急时候,能留条不败的退路,可现在为父寿数将至,已有力保你全面,你此时处境,早已万劫不复,若能幸运出险,定当无所不消。”
“非也。”陈卿嗣挂着一丝无法笑容,擦干嘴角鲜血,说道:“当日恰是西宁王四十寿辰,酒宴过后,我与西宁王妃在后堂把酒相谈,聊起旧事,不由伤感。为父虽已结婚,但与你娘亲心隔万水,心神不交,那日苦水愁肠,大反其胃,心中旧情复燃,起了重圆之念,王妃也感念旧恩,摆布难堪,不想将此事闹大,只得忍耐受辱,却不想此事被王府下人瞧见。西宁王一怒之下,将我逐出王府,发誓此生恩断义绝,不复相见,此事惹得岭南官宦皆知,为父也借此机遇投身曲览账下,助其凿山取矿,开设西江柜坊。自此以后,十余年来,曲览凡是有六诏谍报,便与为父商谈于私,在你大婚前日,为父得知六诏各部将引吐蕃之兵十万于十仲春十六犯姚州,故命你将数百斤黄金运至西宁王府,以充兵丁军器之用。彻夜交趾不管谁胜谁败,皆与为父毫无干系,你若不能将那数百斤黄金运至西宁王处,到时城破人亡,百姓流浪,此等罪孽,你可担负得起?”
文若听父亲遗言,如镜崩裂,整小我仿佛都要碎了。文若双手离开母亲尸身,后退漫步,瘫躺在陈卿嗣面前喊道:“不,不!不可,儿不敢杀父亲,千万使不得啊父亲!”
“父亲遗命在身,母亲血肉哺养,我毫不会白白孤负?母亲放心,儿不会再寻短见,儿定会治好身上旧疾,每日勤奋苦读,决不偷懒玩懈,今后定要光宗耀祖。父亲,儿定会保西宁王一家承平,但是父亲,您是儿平生最敬之人,你让儿如何下得去手?”
文若挨了一巴掌,脸上仍无神采,痴看着母亲尸身,张着嘴,嘴角的口水混着血液划过唇边,僵着脖颈,侧过半边脸颊,失神道:“父亲,母婚究竟为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