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文若嘴里嘟囔,想起大婚之时,都护府聘礼送来的雪参,方才有所印象,问道:“老先生,按常理而言,隋军十倍于敌,就算炀帝好大喜功,耽搁军机,也不该溃败至此。”
“老先生既知文若气度局促,又何必执意如此?”话语间,文若想起旧事,已是泪含眼眶。
“多嘴!还不快去筹办。”宇文孝直阴阳怪气,眉毛颤抖而飞,兴趣来了,笑咽难止,竟咳嗽起来。文若作揖不动,心中惦记卓雅,叮咛道:“小仆人,可否替我胞妹也备些酒菜?”
“老朽也曾想过,只奈武后在朝,不得复出。当年徐敬业反,其党魏思温劝其直指东都,以救太子为誓,引四方豪杰反武,徐敬业不知死活,取了金陵,妄图以长江通途以拒朝廷雄师。自此以后,天下再无雄师反武,老朽亦归隐山林,无从归属。”
宇文孝直看过文若身后刺身,神采暗淡,一会儿颤抖癫笑,一会儿紧绷着脸,神游好久,才沉下声音,笃定奉告文若:“母氏姓杨,朔州人氏,令堂乃是前朝房陵王先人,换而言之,小兄弟,你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
文若痛心,事理皆是这般,可又无从窜改,只得叹道:“帝王大志,民之苦役,唉,自古以来皆是这般。”
文若酒水下肚,也少了些许严峻,拍着大腿,兴趣勃勃道:“文若求之不得,乐意之至。”
“贵与不贵,即在当下,汗青弥繁,皆如烟雾,公子须持我族谱,入我族姓,居我族地,立我族腾,四者皆备,我便休书一封,至我西氏子孙,公子至心情愿,便可继任。”
说道此处,宇文孝直难掩胸中苦楚,转过身去,昂首凝睇章怀太子像,举起酒樽,将酒水缓缓洒在地上。文若本想劝言,却想宇文孝直已在此深居几十年,这番感情,定是山高水远,绝非他三言两语所能劝动,故而沉吟一边,随后问道:“老先生但是西氏部族之长?”
未等文若多想,宇文孝直持续道:“炀帝前期,开凿运河,临幸扬州,此时中原已然大乱,炀帝不欲北归,士卒皆是关中之人,思乡火急,宇文士及引司马德戡率军弑帝于江都。炀帝崩后,诸侯分起,高祖起兵太远,支取关中,占长安,平薛举,定河西陇右。武德二年四月,太宗攻王世充之洛阳,河北窦建德引兵来援,太宗守虎牢以拒。是有谋士力谏夏君,北上黄河,以图关中,假以围魏救赵解洛阳之危,实取关中。窦建德执意唐军决斗,遂败,王世充亦降,中原尽归李唐,天下再无大患,虽有萧铣引兵顽抗,其地东至三峡,南尽交趾,北拒川汉,坐拥四十万之众,旬月被唐军李靖所败,更可况下流杜伏威、李子通之辈?”
“公子莫急,容老朽慢慢道来。”宇文孝直拍着文若肩膀,缓缓站起,面向窗外滚滚天雷,双手背后道:“氏族族徽,上古传播,多以龙凤珍奇为主,扑天鹰鸠,乃出自北周鲜卑普六茹氏,即为隋之皇室。炀帝即位,拟文帝伪诏赐死房陵王,其子嗣不承其位,流于济南,多数被炀帝密杀,幸运生还者,传皇室正统之身,背刺族徽圣兽,代代相传。如此刺身,传男不传女,若无男丁以继,方承于女子。遐想当年,炀帝四周追杀房龄以后,现在断子绝孙,房龄仍续,实在戏谑。”
宇文孝直晃着酒葫芦,双腿有些发麻,和缓起家,双手掰着枢纽,由跪坐该为盘腿,身子微倾说道:“活路倒是很多,皆为轻易,死路却有一条,不知公子敢不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