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嗣双手背过,瞑目低头,身材似有些疼痛,咳了两声,叮嘱道:“你在忠承寺中停歇半日,裴先生会将别的两架马车相赠并于你同业,而后你将这六辆马车一同送至姚州西宁王府,永久不要再回交趾。”陈卿嗣话音未落,室内俄然吹起一阵邪风,火光摇摇欲灭,在风中摇摆好久方才稳定下来。
文若看得一清二楚,烛火之下,陈卿嗣的右臂已然肿胀如瘤,紫青发黑,仿若透明,从下往上,连成一片,定是坏死恶疾,缠身多年。文若略知病理,知父亲此时已是病入膏肓,可身为人子,朝夕相处,几年来文若竟对此一无所知,心中深恨本身不孝。文若浑身颤抖着,跪地蒲伏,抱起父亲双腿泪如雨下恸哭道:“父亲!父亲!你为何如此折磨本身,为何不找郎中医治啊父亲!”
说罢,文若悄悄将依墨揽下,余光却见依墨听懂似的,害羞一笑,翻身睡了,文若心中感慨万千,吻了依墨,取出行李川资,轻扣上门,拜见母亲去了。
文若脑筋一转,仿佛吃下了颗放心丸,眨眼的速率也迟缓下来,对他而言,这前夕交趾城中还是灯火升平,喜气冲天,谁能猜想这欢娱弥漫的背后竟藏着如此紧急的杀机?突如其来的变故定会让长史府的将来扑朔迷离,长史府的运气将何去何从,文若不得晓得,只是模糊感到一种不祥前兆,久久缭绕。
“儿本日要替曲大人办些事情,没法回府读书,请母亲谅解。”
“文若不想父亲有事,儿盼父亲长命百岁,要让父亲抱上重子重孙,享嫡亲之乐,父亲年方五旬,为何执意轻生?”
“不错。西宁王虽有婚约于儿,可父亲十年来都未曾与之来往,为何存亡关头,不让文若在府中保卫,却派儿给西宁王运送甚么马车?”
文若不假思考,硬邦邦回道:“若曲直览与甘锰相争,儿定会互助甘锰。”
“本日你方且带依墨去都护府向曲大人施礼,午后便回府来,不准偷懒,去书房读书。”
陈卿嗣暗自点头,转过身拾起袖子,挑着灯花,烛光将他惨白的面庞照得像幽冥普通可骇。陈卿嗣回过身,从胸中递出两封信,交于文若,说道:“你翻开看看。”
“西宁王府?父亲为何不让我回府?”文若喃喃自语着,惊骇之余,好似俄然想起甚么。
“那你想站在哪一方?”
陈卿嗣见常日性子沉着的儿子哀声感喟,不由笑了笑,也并未嗔怒于他,只是一动不动盯着文若的眼睛,问道:“如如果你,此时现在,该如何去做?”
“寿数自有天命,岂能随便变动,你若真是孝敬,就当孝其心,顺其言,替为父将马车信函速速交予西宁王仲,不管明日是何结局,你此去后,我会将你母亲与依墨安设安妥,你固然放心。”
文若谨慎接过,逆着烛火,拆开信封,朗读于心。这第一封信文若看得透辟,曲直览亲身所书,左下加盖多数督大印,信上写得明白,表示让父亲陈卿嗣于明夜亥时前,变更统统府兵部曲集于长史府门外,谨防有人夜间反叛。
“这身刺身乃母亲起手所绣,所到之处,无人不叹母亲巧夺天工,只是儿有些胡涂,如此光荣之事,为何母亲总让儿遮讳饰掩,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