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略作思考,点头道:“一间空房,看似干净,唯有阳光透窗,才知灰尘万千。道门中人入一品,一入便是指玄境,这恐怕就是在这一动一静当中的感悟。”
徐凤年笑道:“信。”
跻身金刚境今后,非论观瀑观河,模糊可见某种细如发的残留轨迹,如果达到指玄境,是否能够产生一种预知?徐凤年堕入深思,秦帝陵中洛阳在铜门外抽丝剥茧,带给他极大震惊。
老道人眼不见为净,对徐凤年语重心长说道:“道门修行,即便眼现萤火钩链,可如果不得正-法,还是会被禅宗斥为光影门头,这一半是因为佛家从心性动手,不重视身材磨炼,更无玄门内丹一说,是以视作障道。另有一半则是的确有走火入魔之怀疑,公子如果故意研习静坐,不成不察。只是贫道也是瞎子过河瞎摸索,用本身的话说便是借假修真,说出去恐怕会让大观里的真人们笑话死。贫道限于资质,至今未能内闻檀香,不提那些证道飞升,便是那些小长生,也遥不成及。贫道这个徒儿,也是薄命孩子,虽说不懂事,根骨和心性实在不差,贫道就想着能让他今后少受些罪,徐公子莫要怪他整天板着一张臭脸,孩子太小,走了千里路,脚底板都换了好几层老茧,自小又把燕羊观当作了家,老是高兴不起来的。”
三人一向沿着弱水往西北前行,每逢逗留安息也都是满天星光下临水而睡,最后一次歇脚,徐凤年第二天就要与这对师徒分离,后者赶往黄河,再沿黄河乘船逆流,去品德宗插手那场阵容浩大水陆道场,徐凤年则不消拐弯,再走上半旬便能够见到此次北莽之行的终究目标人物。这一夜,夏秋两季交汇,星垂苍穹,头顶一条银河灿烂,北地天低,看上去几近触手可及,徐凤年坐在弱水河边上发楞,收敛思路,转头看去,骆道人的小门徒站在不远处,踌躇不决,看到徐凤年视野投来,回身就跑,可跑出去十几步又止住身形,掉头往河边不情不肯走来。
老羽士眯眼啧啧道:“那但是好东西。贫道幼年跟从长辈习道修行,见地到几枝老参,是地隧道道从离阳王朝两辽地区采摘而来,粗得跟手臂似的,嘿,说偏了,不说这个,豪杰不提当年勇。总而言之,万物生而有灵,特别是此人参,一株人参的枝杈必定卷曲成结,为的便是培养本源,不让精气外泄。我辈道人静坐吐纳,也是此理。另有静坐时,得舌头轻微舔抵上颚,未发展牙齿婴儿熟睡,说来讲去,这些还仅是修道打根柢,实在未过门槛,想要登堂入室,难喽,贫道遍览群书,并且手头一有闲钱就去败落世家子那边采购册本,书中自有颜如玉千钟粟,贫道是方外之人,只想着在纸堆里寻长生,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敢说自个儿真修成了甚么,玄门吐纳运气,有十二重楼一说,可现在贫道也只自发修得五六楼,唉,故有修道登楼如入蜀委实难如登天的说法。一些烧香百姓夸我是真人是神仙,实在是汗颜。这趟麒麟真人传言天下,品德宗要补葺《道藏》,总汇天下道书,说出来不怕徐公子笑话,贫道并非冲着水陆道场而去,只是想着去品德宗此中任何一座道观内帮手打杂,不说别的,能多瞧几眼孤本残卷就满足,留宿炊事这些琐事,贫道和徒儿对于着过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