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女子大多爱好较为繁复的衣袖,而面前这位,却恰好用绣带束紧了袖口,袖口模糊还能瞧见蹙银盘纹。不似广袖双垂的疲塌,这一束袖倒显得洁净利落。
方以唯心中沉闷,只昂首朝她笑了笑,并不言语,但愿她自讨败兴能尽快走开。
下一刻,栽满芍药的假山后,身着绯色袍衫的年青內侍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走出两人。
“可贵进宫,这位姐姐竟不去赏景吗?”
空有一副好皮郛,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就罢了,恰好还风骚成性,流连烟花之地,乃至曾因强抢民女闹出过性命官司。
“方……”
方以唯定了放心神,点头,“小女方以唯,家父礼部侍郎方淮。”
但凡是好人家未出阁的女人,一听到宁翊这两个字,在家的都要紧闭门窗,外出的都要绕道而行。厥后就连家中长辈打单不听话的小丫头,用宁翊都比旁的妖妖怪怪要管用。
“不就是要嫁进侯府了吗,有甚么好对劲的!盛京第一才女和盛京第一纨绔,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蜜斯,世子固然名声不太好,但毕竟还是宣平侯独一的嫡子,将来还会秉承宣平侯的爵位。蜜斯只要坐稳世子夫人的位置,将来便会是侯府的女仆人。管他世子在外有多少风骚债,那都是些进不了侯府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蜜斯你的孩子才是能袭爵的嫡子……”
方以唯苦笑。
虞音笑得古怪,话匣子竟还翻开了,“早就有所耳闻,方姐姐是名动盛京的才女。前不久又传闻姐姐已和宣平侯世子议亲,将来便是世子妃,真是要提早恭喜姐姐了……”
世子夫人,侯夫人,侯府嫡子。
方以唯攥紧了手,十指扣进掌心,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
方以唯内心很乱,直到瞥见那殿阁,才微微顿住了步子,昂首看向匾额——临水殿。
方以唯低眉敛袖,苦衷重重地跟着步队走下廊梯。
宣平侯世子宁翊。
宣平侯府门楣显赫是不假,但这位世子的劣迹,全部盛京,那个不知那个不晓?
宣平侯夫人看中了蜜斯的才名,老爷也成心与侯府攀亲。两边已合过八字,择谷旦传换庚帖,若无不测,这便是板上钉钉的婚事。
此次百花宴与以往略有分歧,宴请的并非朝臣,而是一些和永初帝年纪相仿的世族后辈、王谢贵女。
她方以唯,三岁识字,五岁成诗,七岁能赋。十三岁随祖父邺放学宫一游,论争十数位学宫士子,一战成名,也是以名动盛京,有了第一才女的名号。
方以唯底子没心机赏花,那满眼的春光也只是让她徒增怅惘。因而便寻了最角落的桌案落座,盯着案上的金扣青瓷茶盏入迷。
女子看上去和方以唯年纪相仿,眉间绘着一朵凤形朱钿,朝两侧晕开了色彩,将眼角眉梢的锋芒柔化了些许。
那双凤眸也淡淡地看了过来,眸色幽深,像是如何也看不见底的两汪黑潭。
说罢,便转成分开。
此中一个是梳着单螺髻的小宫娥,而另一个……
內侍将贵女们引至花圃,园中到处桃李花妍。宫人们已在花树下安插好了桌案,主位正对着花林。
方以唯心中已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蓦地昂首,又细心朝女子的双眼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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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独坐,一一样落单的粉衣女子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