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素安静道:“在庙堂上的大老爷看来，百姓向山上叩首拜的是谁，实在并不首要。泥捏的九天玄女娘娘像，如有需求能够打碎，但也能够捧得高高的，今后把握在朝廷手里;那么活着的神女如有需求也能够杀掉，以后只消用泥土为她们泥像，仍然能够把握在朝廷手里——精神凡胎的‘神’或许反而比泥胎木塑的更轻易措置些。若百姓真信了是九天玄女娘娘赐符水挽救万民，庙堂上的老爷们只会更加焦急着如何把供奉她的权力夺回到本技艺里来。药水治疫还是符水治疫，实在能够也并不首要。首要的是，无数名医束手无策的疫病，重霄观却能药到病除，这才是这件事里真正的僭越。”她把玩动手里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一口未动，还是满的。
玄霜接口解释道:“山魈军，嘉安二十四年在陕西巩昌府一带起兵，领头的“山魈”杜鸿志和其妻“山鬼”杜夫人，敌部下军纪完整不加限定，收拢了些失地的流民，凡打下一处，便纵兵劫夺，但若劫到哪家，男丁情愿随山魈军参军的，便由带队劫夺的小队长在这家门口贴一张张牙舞爪的山魈画像，这家其别人便可幸免于难。靠这些手腕，山魈军裹挟大量良家百姓插手，一时风头无两。阵容最盛时，拿下了庆阳府，杀了当时庆阳的高持真高知府，连北边宁夏卫的边军都拿他束手无策。到二十七年，陕甘一带灾情好转，杜鸿志俄然宣布斥逐大多数军队，带着一万四千余他的嫡派向当时驻扎在延安府的顾宽野将军投降。杀人放火受招安，朝廷封了这位杜鸿志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便派他带着他的人去青州剿匪。厥后就一向没甚么精确动静传出来了。”语毕冷静喝了一口茶，不再说话了。
“但贫道倒还晓得，到这时再想着坐镇山上，只会害得善信们觉得山上无事，到时候前来游山，正撞上这些兵匪的刀锋，反遭了无妄之灾。”说到这里，她俄然改口称“贫道”，坐姿也完整变了。她腰背挺直，眼眸中神光湛湛:“既然朝廷已经认定了贫道的罪行，派了这山魈军来剿除我重霄观，那贫道若提早逃窜，只怕山魈军肆意施为，搜捕当中劫了山下耕户，害了游山的无辜之人!若要善信们能得个安然，让他们元宵日都晓得不要上山来，这脓疮还得贫道自行提早戳破。当时是正月十二日，山上的花灯已经扎好，只是入夜临时还不点亮。工匠们也都已撤走。十二日当晚，贫道让怀梦捏造了贫道本人的通缉令和重霄观的查封令各两份，又令希之夜间悄悄下山，在庐州知府衙门当一趟梁上君子，让她给布告盖上庐州知府的印信，将那布告别离贴到拱辰门两侧和庐州西门的两侧。”
“我满口承诺着，叮咛玄霜给扎灯徒弟们安排斋饭。公然那领头的扎灯徒弟顺手塞给她一盏精美的鲤鱼灯，只说是让她代为送给我拿着玩。我七十岁的人了，竟然另有人专门送花灯给我玩，真是不堪幸运。回到屋里，关了门，把那灯一拆，公然放蜡烛的托座底下藏着字条。只要六个字‘山魈军元夜至’。字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是谁的笔迹。”
“但是希之没能回得来。”
姜观主藏在层层叠叠皱纹里的眼睛在发亮了。她饶有兴趣地望着纨素，问:“这是你师父教你的，还是你师祖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