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计笑嘻嘻地退出去了。纨素还是没懂刚才的话，但也懒很多想，便脱鞋上床，合衣躺着。奚笪也展开行李，拿出铺盖，自仰卧在躺椅上，把一块织锦缎的小毯子盖在身上，翻来覆去，却涓滴没有睡意。船舱里静了能有一炷香工夫，只听船头方向船家敲了一声梆子，喊一声“丑时了（凌晨一点）”，奚笪抬高声音，摸索着问道：“纨素，你睡着了吗？”
奚笪隔了一炷香工夫才返来。一进门，他就摆出一脸无法，冲着纨素摇了点头。
纨素道：“对。当时小天子才不到六周岁。不过，这是我出世之前的事了，我也是道听途说，这动静也不见得就准。”悄悄嗤笑一声，道：“现在看来，这位我祖父格外看好的嘉安天子，也不像是有甚么明君之相。”
奚笪低声道：“我当时候还小，每天只晓得在门派里憨吃傻玩，仗着父亲是掌门，欺负别的小弟子……不过我确牢记得我父亲跟我讲过，先帝龙驭宾天后，确切先是那位哀帝即位的。江湖上都传，说他举止荒唐，行动残暴，毫无人君之像。他是夏天里即位的，不到半年，还没来得及转过年来，改成本身的年号，你祖父就带兵围宫，废了他，扶保了现在这位嘉安天子即位，由懿德太后垂帘听政，与先帝留下的几位顾命大臣共商国事。”
奚笪道：“这几年的天灾天灾，确切是有些多了。”俄然有了点兴趣，接着问道：“纨素，我想问你，在离恨天的观点看来，边境以内如有天灾，真是因为天子不修德政吗？”
纨素没有答复。奚笪侧身躺在躺椅上，感觉有些凉意，便把本身的毯子又掖了掖。他侧耳聆听，听到纨素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深长，本身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奚笪想了想，问：“你晓得你祖父当年被下狱的罪名吗？”
纨素把被子拉高，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道：“这几近是最轻易想到的推论了吧？小天子顾忌我祖父权势熏天，又恨他把持朝政多年，贪权恋栈，因此先脱手害死了本身的哥哥，当时被废为黎王的靖哀帝，再栽赃到我祖父身上，把他传唤到宫中以后，当晚就派人来灭了我百口……只是我总感觉，这个推论有点过分于顺理成章了。何况，当时这位嘉安天子也不过十七岁，自他大婚，懿德太后撤帘还政，更是只过了一年。如许急着撤除了齐家，他又要依靠谁来均衡各方好处，包管朝政的运转？我祖父身后留下的庞大权力真空，也不太能够当即就能全都补上他本身的亲信，因为除了寺人，他能够当时都没有多少亲信大臣……若真是他做的，只能说实在不智。并且，如果天子派人前来屠灭我齐家，那阿谁叫郑怀恩的杀手饶我一命，给齐家留下一点血脉，就该是我齐家的仇人了。他又是为甚么要专门跟我说，让我长大后必然要找他报仇呢？他不过是朝廷的一把刀子，他和我又能有甚么仇呢？我若要报仇，也该进宫去刺王杀驾才是。”
夜色覆盖着瓦埠湖。一叶小小扁舟，排开水面，正向北缓缓而行。靠着船面的一侧舱房里，映玉侧躺在床的外侧，中间的怀梦早已经睡着了。她透过船舱的窗户，望着内里如银的月光，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