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本也无事,她又惯是个机警的,就是陈老爷不交代,大师同路往北京去,魏太太身上不大好,褚韶华也不能袖手啊。幸亏,魏太太不是甚么大病,不过就是有些吃惊,乡间妇人,何尝受过这等惊吓,刚回家时撑着一口气还好,一旦那口强撑的气散了,连惊带吓的便病了。褚韶华每天扯些闲呱宽解着她些,又让魏金魏年俩孩子守着魏太太,瞧着孩子,再有当家人体贴着,魏太太到北京时这身上就大安了。
宋舅妈委实不大对劲,亲身来一趟也只是多抓了两只鸡归去,其他东西,陈太太一样没给她。因而,走前叮咛闺女一句,“你那妯娌心眼儿忒多,你可得谨慎防备着些。”然后,抓了八只鸡不算,还顺走了陈太太摆堂屋儿的一对大瓷瓶。
褚韶华到处留意,见两家的车进了同一个胡同,不由笑了,脆生生的问,“爹,我们和魏叔家是住在一处么?”
陈二顺笑,细说给母亲晓得,“娘,这也没骡子没马,这是洋人的车,叫汽车,烧汽油的,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阿谁好闻的味儿,就是汽油味儿。”
褚韶华笑,“这可好了,原想着来北京如果没个熟谙的亲朋老友,就孤傲了。现在离得这般近,娘跟魏婶子闲了还能在一块儿拉闲呱,就是我们和魏叔家,也能守望互助。”
“娘,挺好闻的。”陈二顺道,“这一辆车,起码得大几千大洋,另有要上万的。”
陈太太气个好歹,这倘不是要赶着清算东西去北京,必获得弟弟家再把瓷瓶要返来的。她内心不痛快,待宋苹不免就更冷酷了一些。不过,相对于去北京的事,这也只是家常小事。
就是身子方才大好的魏太太,瞧着热热烈闹的北都城,脸上也暴露笑意。魏金魏时见着很多奇怪物,也是一长一短的跟父亲探听起来。统统路上的倦怠与沉闷,仿佛都跟着进入到这座巍巍古城时消逝殆尽。
褚家自穷了,这些不开面儿的事不是一件两件。没想到,宋家也实在没比褚家强到哪儿去。宋舅妈倒是带了仨瓜俩枣的过来, 倒是打的主张不小, 话里话外的跟陈太太探听起两仓粮食来。陈太太虽说内心偏着娘家,那是对着两房儿媳妇的时候,偏疼侄女一些。她现在儿子都娶媳妇了, 自是拿自家更重的,何况本年还跟这弟妇妇吵过一架,当下就说要带北京去。宋舅妈笑, “唉哟, 大老远的带两仓粮食去, 还不敷车马费哪。我传闻, 北京都是吃洋面粉的地界儿。嫂子你这一去北京, 那里还用吃我们村儿的这些个粗食粗面的, 都是跟着姐夫纳福去喽。”
陈太太颇是咂舌。
陈老爷都得说,这会说话的人,是说甚么话都叫人爱听。陈老爷甩出个鞭花,哈哈一笑,“可不是么,就是这个理。”
褚韶华心细,见有此未见过的东西,也不开口发问,怕惹人笑话。倒是陈太太被这四轮车吓的一惊,吓道,“这是啥物,跑的忒快,倒吓着小我。”
褚韶华虽也是很多年没来过北都城,觉着到处新奇,却不至于如陈太太宋苹那般直眉瞪眼标赞叹模样。她此人,天生会装个相,拿出那种泰然处之的模样,坐着大车一起慢悠悠的到了北京的家里。
陈二顺吸吸鼻子,一幅温馨的不得了的模样道,“娘,这就是汽车,之前我跟你说过的。你闻闻,这就是那东西喷出来的味儿,叫汽油的,可好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