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有个妇人,之前一向屈身而坐,倚在儿子身边,一只手抵在腹间,似在忍痛。听得要散,也扶着儿子摇摇摆晃站起来。只是未曾站直就“呼通”倒了下去。
清慧在旁说道:“昨晚就病发了,这妇人也太能忍,竟拖到此时。服药怕也攻不下脓血了。”小伙子刚见清慧用针,觉得有些但愿,这时一听,如遭雷击,只紧紧抓住妇人的手,像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清慧眉头越皱越紧,不由问道:“这位施主,你娘是何时觉到腹痛的?如何这时才来?”小伙子哽咽道:“明天早晨我卖了柴归去,就看娘她……她只说肚子有点儿疼,不碍事……明天我就没敢去打柴。娘不是实在忍不过了,不会叫我带她找大夫……我们娘儿俩就靠我自个儿打柴,娘又不叫去城里,只说庵堂明天义诊,又走了这么远山道儿……我……我……”说着已是放声大哭。
别说是医用酒精,这尼庵当中,便连浅显的酒也没处去寻。只要盐水勉强用来消毒。用纱布蒙上口鼻,又查抄一遍东西并桑皮线,若瑾对着观音菩萨的圣像冷静祷告:“菩萨慈悲,保佑我手术胜利,救这妇人一命!看云前辈,你在天之灵也祝贺我吧,也不枉你留下这些拯救的东西!”
“唉,不幸!客岁俺家柱子他二叔也是这模样,疼得受不得才去医馆。那大夫说是肠痈,去得晚了,底子摆手不治,没撑过一天,人就没了……”人群里一个老农点头叹道。小伙子在殿内闻声,更是浑身抖得筛糠普通。“菩萨保佑,师太们必定比那些只认钱的大夫有体例。”几个妇人都忍不住合十祷告起来。
若瑾跑得两颊生晕,见清慧点头表示,便闭目调匀呼吸,伸手评脉,公然脉象洪大而数。又去摸那妇人腹部,全部下腹部又硬又热,内心也“格登”一声。
清慧、清心在殿中早已闻声,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来一看,这妇人神采蜡黄,虽是昏倒,头上还不竭冒出豆大的汗珠,想是疼得狠了。
本日这山间小道上来交常常的人也是络绎不断,只大多穿着朴实,有些连件丰富的棉袄也没有,直冻得缩手缩脚,哪看得出半点赏梅的雅兴。这些贫苦人却为何这时到这里来,倒有个原因。
清心也伸手摸了摸妇人腹部,肿块四周竟已热得烫手,心知不好,与清慧对视一眼,都摇了点头,“施主,你娘是肠痈,倒是来得有些晚了,恐怕……”
因是离着京里不远,城中朱紫们常到这山间赏景,就是常日里可贵出门的太太蜜斯们也不乏借着上香来散散心的。此时恰是寒冬时节,天冷得人伸不脱手去,山里的红梅也正开得如火如荼,叫人看了目炫神迷。
清慧在中脘、天枢、关元下了针,悄悄捻动。未几时,那妇人神采公然略舒缓些。两个小尼姑飞跑过来,一个恰是净远,另一个看起来仿佛比净远还要小些,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倒是脸孔韶秀。
目睹她们进得殿去,纵是环境告急,世人也不免猎奇。两人来到清慧身边,还听得内里小声群情:“这小师父好姣美模样,如何从没见过?”
目睹天近戌时,世人便都散了。观音殿里燃起几十根蜡烛,几面铜镜将光芒集合在这两张桌子拼起的临时手术台上。药箱早已拿来,一排形状各别、是非分歧的手术东西俱都用开水煮过,放在一个方方的木盘中,在烛光下闪着冷冷的光。清慧天然要做助手,因净远平日胆小,也留了下来,三人都将袖口直挽到肘部,用皂角仔细心细将手和小臂都洗了三四遍。那妇人尚在昏倒当中,也只是皂角净水尽量将暴露的腹部擦洗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