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展开眼来,暖和地看了看她,“你这两个月一向忙着照顾我,现在我身子也大好了,你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是。”
昂首瞥见锦依含笑的眼中带了几分恋慕之色,太妃推了推筠慧让她坐好,口中责怪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依姐儿看了要笑话你了。”
建邺本属南边气候,夏季里雨雪较少,本年如许的气候反让久居南边的贵族们大感别致,隔三岔五的暖宴不竭。
右相王浩请了位来自幽州的冰雕师到府,在后花圃中砌了大小各式冰雕,小到花鸟走兽,大至整座如同水晶宫般的屋宇宫殿,栩栩如生,美轮美奂,因而他家的冰宫宴便吸引了无数来宾齐至,就连一贯嘲笑南边人没见过雪大惊小怪的北方豪贵们,看了后也都赞不断口,啧啧称奇不已。
确是如此,今冬的暴雪遍及华景各地,到处雪患成灾,各地官员已是仓猝上报朝廷。虽说瑞雪兆丰年,但似这般的大雪,实已不成称其为瑞了,各地春季种下的庄稼已被积雪压毁大半,来岁定是收成暗澹,乃至颗粒无存。
府中的下人们都叫苦不迭,每日做得最多的活便是扫雪,可这贼老天偏生下个没完,本日扫了明日又有,竟似没个绝顶。
朝中官员担忧着来年远景的同时,老百姓的日子眼下便已过不得了,很多人房屋地步毁于雪中,皆是流浪失所,为免一家长幼饿死冻死,只得举家逃荒,便遗下了沿路到处殭殕冻尸。
太妃的气色已好了很多,双颊红润,双目规复往昔的敞亮,病中的悲凄之色再次被尽数掩蔽了下去,靠在铺了厚厚锦褥的罗汉床上,捧着金珐琅九桃手炉,笑着听筠慧在说右相府的冰宫宴。
因着谢颖然与祖家的婚事,镇国公府对楚辰王府的态度也垂垂冷酷下来,若这个时候锦依还要大张旗鼓地往王家去,便有些过于显眼了。
锦依笑着回道:“实在我也不大喜好那些场合,过些日子又要到品寒会了,传闻桓家请了很多制灯匠人来,要在湖上办冰灯会,想必也是与右相府的景色差不离,我到时再去吧。”
太妃抚着她的头轻笑,“我如何舍得赶你走,巴不得你在这儿住一辈子才好。”
太妃哑然发笑,望着她的眼中带了一丝宠溺,“巍然归去了两个月,你也心急着想回北塞了。”
太妃悄悄点头不语,内心倒是明镜似的。
筠慧朝锦依看了一眼,含着戏谑的话语正要出口,门外檀金绣灵兽呈祥图案的密罗绸帘闲逛,司马玉楼行了出去,一进屋便笑道:“还是你们这儿和缓,风雨楼里燃着火,却不及你们用炭来得温馨。”
这两个月来,听闻镇国公桓庭与右相王浩之间的争斗更趋狠恶,眼下便连内府办个宴会也要一较高低,你这边开个冰宫宴,我便办个冰灯会,总之镇国公府是不肯落了一丝下风的。
京都建邺城中的勋贵世家中,这般官方痛苦倒是离得极远,反而这等大雪过后,给围炉赏雪的聚宴凭添了几分诗意。
有老成的便劝道:“你现在是在都城的王府里,这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如许的气候,内里可不知要冻死多少人,恐怕尸身埋于雪中,亦无人去打扫清算。”
还好锦依是个明白的,本身虽从未明言,她却早已从旁看出其中枢纽,行事应对起来也皆得体。便是上回她的丫头被人劫了,劫人的虽两死一逃,最后那逃的还是被找了出来,他口中虽无明证,但所指的那处别院恰是镇国公府统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