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他睡得并不平稳,仿佛有何不安似的,彻夜握着暮青的手,暮青担忧他的肩伤,几近一夜没合眼,唤步惜欢起来上早朝时另有些于心不忍。
这话不无威胁之意,宫人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娘子需知白卿虽有御赐的贤号,却还是一介白衣,他遇刺,按律当由刺史府查察。新任的汴州刺史陆笙背后有旧派士族撑腰,因为夫亲政时把巡治都城治安的巡捕司统领一职给了原御林军参将李靳,为了安一些人的心,才把刺史一职指给了他们的人。若遇刺之人是白卿,他们查起来必是只闻雷声不见雨点儿,就算最后查出个主谋来,也多数会推到江湖仇杀上。为夫久候数月,可不想只办一批江湖草寇,要办就办几个朝廷大员。”
可没想到,她在后宫用着晚膳,他在前殿措置剑伤,还让小安子等她用完膳再来报信!
“遵旨。”
彩娥不敢问,踌躇了好久才问了传膳的事,“娘娘,传膳吗?”
步惜欢笑了声,竟当真守起了食不言的端方,她喂一勺,他喝一口,两两相望,再未多言。
“回皇后娘娘,师父看着不急,并未命人出宫查探,主子来时,他仍在太极殿内‘伴驾’。”
“敷麻沸散!”
“就晓得瞒不住你。”步惜欢叹了一声,牵过暮青的手来拍了拍,慢悠悠地重新道来,“自从措置了林幼学,朝中风平浪静,可韩其月朔介寒士破格擢至尚书要职,朝中怎能够当真风平浪静?只是八府一败涂地对群臣有所震慑,不敢再明着较量罢了。可你想啊,现在汴州及淮南道的兵权已收归朝廷,朝中上有陈有良、傅民生、韩其初,下有章同、崔远等人,官方另有阵容,那些保守的老臣能够坐得住?朝堂、后宫,他们临时不敢再出阳谋,最有可无能预之地岂不就在官方?此前他们就已派了一些人混入了茶馆,在学子们当中大谈皇后威胁论,白卿常到茶馆里讲学的事,他们不会不知。白卿是一介白衣,杀个百姓比刺杀朝廷命官轻易很多。以白卿在寒士当中的名誉,他若死了,不但对寒士学潮是个不小的打击,也能提早断我一臂。朝中士族最怕取仕鼎新,一旦寒士成党,必将恶斗门阀。陈有良、韩其初在学子中皆没有白卿的影响力,对朝中的一些人来讲,他们更顾忌白卿。有韩其初破格入朝的先例,他们是不会让白卿也有此机遇的。”
“昨夜御病院那般折腾,我遇刺的事必然传得满朝皆知了。眼下的朝局还不稳,若不早朝,难安百官之心。再说了,本日的早朝必有一场好戏看,不去岂不成惜?”步惜欢在暮青的脸上偷香了一口,用了早膳便上朝去了。
“你!”恒王大怒,怒容在披垂的头发后恍惚不清。
“鞠问刺客的事儿,朕就交给你刺史府了,可别把人审死了,死一个,朕唯你是问。”
老寺人垂首应是,却退而去。
本日他晚归,她晓得此中必有启事,听小安子说他师父不急,她就猜想范通是知情的。范通既然不急,想必步惜欢无险,以是她命宫人传了膳。她晓得以步惜欢的性子,今儿回宫晚了,返来后必然会问她可有效膳,他刚亲政,今后微服出宫因故晚归的事只怕另有,若不想让他每回都牵挂她,本日这顿晚膳她就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