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将军。”杨氏谢道，此案若查，李本身后也保不住身后名，她的这口气也算出痛快了。
崔远下认识接过那叠纸，怔怔望着暮青，只觉此人颇怪，她既审娘亲又敬娘亲，既是官又伐官，她究竟站在谁那一边？
“我本不想杀那狗官，可我这八年过得太苦，都是那些狗官害的！当年衣冠送返来，我动了胎气，提早分娩，几乎去了鬼门关，月子里筹办亡夫丧事，为拉扯年幼后代，我想过给人当奶娘，可家中新丧，人都嫌倒霉，不肯要我。家中无银，我只好做些针线活儿勉强度日，如此过了三年。出了丧期，我便到福顺堆栈当了厨娘。有一日客多事忙，我做了饭菜帮小二上菜，闻声县衙两个捕快酒后醉语，说边关怎未几死几人，朝中补养边关阵亡将士，一人有二十两文银抚恤。我这才晓得三年前那衣冠送返来，应当另有抚恤家眷的银两，可我一个铜板儿都未见着，全叫知县狗官和那些衙役贪了去！如有那抚恤银两，省着些用，我这一儿两女何需过那三年费事日子，每到夜里，孩儿便饿得哭？！”
熬过那三年，她出门求生存，所幸她幼时过过官家蜜斯的日子，尝的都是官家菜，品的都是精贵点心，嫁人后为了侍营私婆，她在菜食上非常用心，练了一手好厨艺，那堆栈店家便让她当了厨娘。为省银钱拉扯后代，她今后吃那油多味重的剩饭剩菜，风雨不歇地为生存驰驱，风霜摧人，世上渐没了那有着三分姿色的崔家孀妇，多了个结实凶悍如粗妇的崔郎家的。
“就这么出来的，那狗官没栓门。”
“远儿！”杨氏惊喊一声，仓猝回身，见崔远已冲到了县衙大门口。
宿世她的同事们办案，抓捕到凶手审判结束后，另有一个法度要走，那便是带着嫌犯指认现场，让嫌犯在现场重新指认和论述作案过程，为的就是认罪供词与案发明场分歧，制止呈现替罪者和冤假错案。
“你给我闭嘴！”杨氏厉喝一声，“你爹身后，娘要你习武，今后子承父志保家卫国，你偏对习武偶然，要寒窗苦读学你外祖。娘依了你，这些年来家中兵法你可曾看过一本，刀剑可曾舞过一回？娘倒不知，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客何时有那杀人的本领了！”
“写你的。”暮青道。
暮青头也没抬，只看崔远写的罪行书，抽暇回嘴道：“代表完了朝廷代表圣上，说你脸大，还真打肿充上了。这会儿倒成了担忧圣安的良臣了，嘴脸！”
“远儿！”杨氏厉喝起家，扬手便扇！
崔远面色大变，“我娘是胡说的！”
“我娘乃女子，我爹的衣靴她怎穿得？那人是我杀的！”
“雪人的头颅呢？”
“民怨不是我想煽，想煽就能煽。官不欺民，何来民怨？”
杨氏点头一笑，“将军莫再摸索民妇了，那雪人没有头颅，媾和狗官怎有脸见边关将士！”
风雪如刀，百姓聚着，大家沉默。
“知县大人脸真大。”暮青负手嘲笑，奉县知县却一时没听懂。
她不悔？实在也是悔的。
杨氏笑了笑，重新坐回了椅子里，“小将军莫嫌民妇说话戳心，没有亲人无牵无挂，好过日日忧心不得安眠。”
江北女子身量本就较江南女子高些，杨氏确比浅显江北女子还要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