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月朔早朝,百官朝贺,朝中上了两道奏折,下了两道圣旨。
“修儿返来了,今儿下了朝也不来看我。”元敏瞧见兄长面色不快,却只当没瞧见。
暮青对满朝或敌意或凑趣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心如明镜,元相国昨夜回宫见了太皇太后,两人既然将这海军给了她练,必有后事安排。她看着风景,实则险途在后。此事韩其初早就推测了,不管如何说,她得了海军都督一职,后事随不随元相国之愿便是她的事了。
这些他本不该受。
“想甚么呢?”元修笑问,他晓得她不准他拍她,但唤了几声她都没反应。
暮青往四周一看,见赵良义等人正围在她身边,金殿上已散了朝,百官聚在一处低低私语,一些王公望来,有敌意的,有驯良的,一些人聚来向她道贺。
那些年,看到他哭着喊母妃,她便会想若皇儿还活着,该与他一样会唤母妃了。
盛京门阀士族府上的马车皆有家纹,帘上有府字,车后插彩旗,骏马铁面套子上烙着家纹,百姓一看马车便知是哪家府上的,远远的就会让路。
但他本日带着暮青出去可不想有这架式,骑战马乘华车很轻易被人认出来,如果被百姓认出来倒也无妨,若被盛京一些士族后辈认了出来,可就扰人了,是以他只能找了辆浅显的马车来。
元修开朗一笑,还是能让人想起西北的炎炎骄阳,大漠热浪般的风。
月杀冷着脸,话没说出口,元修已转成分开。
那茶馆临街而建,暮青下了车来见茶馆里来宾满座,茶香沁人,不由问:“这茶馆煮的是甚么茶,怎闻着有些香松味儿?”
暮青整小我罩在大氅里,紫貂贵重,平凡人披不得,元修那面貌和一身男儿气过分刺眼,两人在茶馆门口站了会儿,身后便有路过的百姓立足围观了。
暮青只点了点头,韩其初见她似有苦衷,练兵之计便未急着跟她说。公然,暮青只喝了盏茶便说昨夜没歇好,回了后院阁楼。
暮青道:“这茶馆的老板倒有买卖经。”
“媾和之事,哥哥要做好。”元敏将目光收回来道。
“驾!”月杀冷喝一声,鞭子往马身上一抽,那马便直往外城而去。
海军之事没有出乎暮青料想,但朝中的第二道圣旨她却没猜到。
暮青没那些娇贵风俗,不嫌马车局促,上了马车坐好后,元修也钻了出去,放下帘子前对月杀道:“你家都督晕车,驾车慢些。”
半年光阴,从一介村野贱民升任三品朝廷武官,这也太得相国厚爱!
“望山楼是百大哥字号,我少经常来,这匾额上的字是我五哥写的。我五哥也是家中嫡子,乃我爹的原配夫人所出,他身子弱,未曾退隐入朝,但擅书画印雕,乃当朝七贤之一,常有文人骚人来望山楼里相聚,煮茶吟诗,谈古论今,诗兴大发时便提笔而书,墨多用茶馆里备着的香松老墨,那些诗画也多不带走,大多赠了店家,店家便裱挂在茶馆里,光阴久了这茶馆里新茶香老墨香,总有股子在别的茶馆闻不见的舒心气味儿。”
朝官们酬酢不竭,固然昨夜宫宴上已知暮青待人疏离,不喜酬酢,但她是元修旧部,与元家搭着干系,更何况元修还在此处,即便腆着脸也是要道贺示好的。
民气不是那么好收的,天子不睬朝政多年,绝非奉县一事便可收尽全百姓气,而在朝堂上若失了群臣之心,他自有苦果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