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怔了怔,昂首看陈有良,陈有良面有郁色地抬眼,仓促点头,又低头喝茶去了。
那人顿惊,见暮青肤色虽有些暗淡,但眉眼清贵,气度卓绝,颇似哪家士族家世的贵公子。少年不过志学之年,依大兴律,尚未到退隐的年纪,夤夜私审朝廷命官太分歧礼法,但士族门阀位高权重,便是无一官半职在身,也非他这等六品州城文吏能惹。刺史大人都不便流露身份之人,身份定然贵重。
“假定你是凶手,你分开时,会将地上的血迹擦拭掉吗?”
李季坐立不安,眼里透暴露惊骇神采。
她每问一句,稍停半晌,连续三问,李季坐立不安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陈有良呼哧呼哧喘气,猛灌了一盏茶水,肝火压都压不住。
“大人!下官……”李季颤颤巍巍便要跪下。
“传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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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良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他承认暮青验尸是把妙手,可问案乃州官之职,隔行如隔山,仵作终是替不得,女子也终是不懂公堂之事!
那人见了屋中景象,与李季反应差不准多,陈有良未见圣意,只好神采丢脸地坐归去,将刚才的谎又撒了一遍,然后端起空了茶盏,佯装喝茶。
但令他更惊骇的是少年以后的话。
那人有些愣,再看暮青,见他一袭白袍,乍一看浅显,细一看肩头袖口隐见兰枝。兰枝浅淡,少年衣袂微动,那枝叶竟似跟着摇摆烛光在人面前悄悄舒卷,精美冷傲,竟是非常宝贵的纬锦!纬锦由朝廷织造局织造,用色可素净可淡雅,贵在繁复精美,便是淡雅,去处间也能让人如见繁花绽放,甚为冷傲。此锦专供宫中和士族贵胄之家,他这等朝廷六品史学教官都用不得。
李季惊住,他哪敢叫暮青送他出门?虽不知怎俄然便不问他了,但这等问话少听几句他感受能多活两年,因而忙向陈有良辞职了,出了门依言进了右边配房,门关上后,闻声暮青的声音。
下一个,下一个,人一个一个地出去,一个一个地惊起,又一个一个地进了右边配房。暮青问的话却始终在反复,有的人她连四句没问完就叫人分开了,但没有人能让她的问话超越四句。
嗯,下章接着审,飘走。
不见铁证,亦无皮肉之苦,谁会傻到自承行凶?
那人走后,暮青又传,“下一个!”
啊?
陈有良手中的茶盏几乎翻去地上,他不成思议地抬眼,这是筹算把刚才那荒唐的问话再问一遍?
哪有这般问案的!
他自九品知县做起,一起至今,升堂问审不下数百,向来都是如此问案,也未曾见过哪个同僚不是如此问的。像暮青这般问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底子就是儿戏!她希冀府中人自招是凶手吗?他审案无数,凡凶手招认,无外乎两种启事――一呈铁证,二动大刑。
儿戏!
“大人……”那人瞧一眼陈有良,又瞥一眼暮青,不知这是演哪一出。数日前夕里,文书王文起在刺史府公房中被杀,此事震惊了府中高低。人被杀时是夤夜,能出入刺史府的大多是府中人,是以刺史大人才决意将那晚值夜的吏役衙差都过一遍堂审,厥后又说府中统统吏役都要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