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陈有良咳了一声,神采更红,垂眸道,“这位公子的身份本官不便流露,彻夜由他来问话,你且答,就当是本官问话。”
那人怔了怔,昂首看陈有良,陈有良面有郁色地抬眼,仓促点头,又低头喝茶去了。
那人态度顿时恭谨了些,这时,听暮青开了口。
啊?
她如此问案,怎能够会问出真凶?
那人抬眼,见少年与他平视,那目光就像他的人,寡淡,清冷,但不知为何有种洁净澄彻得直照民气的感受。他顿时有些势弱,恭谨答:“下官李季,任史学教官。”
“坐。”少年淡道,“我跟人谈天喜好平视。”
“假定你是凶手,你分开时,会将地上的血迹擦拭掉吗?”
“假定你是凶手,杀人以后,你会从后窗分开吗?”
“出门,右转,这很难?需求我送你?”暮青挑眉看向李季。
陈有良手中的茶盏几乎翻去地上,他不成思议地抬眼,这是筹算把刚才那荒唐的问话再问一遍?
“假定你是凶手,杀人以后,你会畴前门分开吗?”
那人却不敢坐,躬身笑了笑,姿势甚低,“刺史大人在此,下官还是站着答吧。”
她每问一句,稍停半晌,连续三问,李季坐立不安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陈有良呼哧呼哧喘气,猛灌了一盏茶水,肝火压都压不住。
“坐吧。”她声音有些嘶哑,似这年纪的少年常有的声线。
少年报告得安静迟缓,就像他亲眼瞥见了王文起是如何被凶手一刀刀杀死的般,在这沉寂的夜里,房门大敞,屋里就着烛光,他慢声细述,似讲一个故事。夏风自院中吹出去,明显微暖,却令人后背起了毛。
那人见了屋中景象,与李季反应差不准多,陈有良未见圣意,只好神采丢脸地坐归去,将刚才的谎又撒了一遍,然后端起空了茶盏,佯装喝茶。
李季一惊,那半边屁股几乎从椅子里挪到地上!
那人有些愣,再看暮青,见他一袭白袍,乍一看浅显,细一看肩头袖口隐见兰枝。兰枝浅淡,少年衣袂微动,那枝叶竟似跟着摇摆烛光在人面前悄悄舒卷,精美冷傲,竟是非常宝贵的纬锦!纬锦由朝廷织造局织造,用色可素净可淡雅,贵在繁复精美,便是淡雅,去处间也能让人如见繁花绽放,甚为冷傲。此锦专供宫中和士族贵胄之家,他这等朝廷六品史学教官都用不得。
李季惊住,他哪敢叫暮青送他出门?虽不知怎俄然便不问他了,但这等问话少听几句他感受能多活两年,因而忙向陈有良辞职了,出了门依言进了右边配房,门关上后,闻声暮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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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下官……”李季颤颤巍巍便要跪下。
儿戏!
他自九品知县做起,一起至今,升堂问审不下数百,向来都是如此问案,也未曾见过哪个同僚不是如此问的。像暮青这般问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底子就是儿戏!她希冀府中人自招是凶手吗?他审案无数,凡凶手招认,无外乎两种启事――一呈铁证,二动大刑。
来人未穿官袍,但一瞧便是文人,步态恭谨,进屋一愣。
目睹着刺史府的文官都进配房团聚去了,陈有良坐不住了,“公子筹算如此问到何时?我刺史府的人都快你问遍了!”
“问遍了?不见得吧?”暮青这回竟没嫌他吵,转头挑眉,“我仿佛,没见到你刺史府的别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