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欢晓得魏卓之如如有所摆设,不成能不禀奏暮青,却不知她存着远走的心机。怪不得她昨日那么游移,这一日的煎熬,她是如何扛下来的?
此后余生,不管我在何方,只要你安好,我便安好……
“谢恩师。”恒王身难动,只能口头上拜谢师恩。
恒王立在空相身后,手持佛珠,一身僧袍,青灰的僧帽下鬓发霜白,明显尚未剃度。他低眉敛目,仿佛未看榻上之人,唯有捻动佛珠的指尖微微泛白。
暮青内心格登一声,却未失智,立即问道:“你下过床了?”
“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步惜欢了望着被日色勾画出一道金边儿的岛屿,赞了一声。
“报——”小将奔至船面,大声跪禀,“启奏皇后娘娘,来者是太上皇和空相大师!”
暮青心头涌起一阵悲意,恩是恩,过是过,其间之恩虽非一个谢字说得,但当谢还是要谢。她看了步惜欢一眼,与他一同跪在了榻前,垂首见礼道:“媳妇见过父王。”
恒王捻着佛珠,口中念着的经说含糊不清,伴着过珠之声,急如风打雨落。半晌以后,声响突然一停,恒王闷不吭声地回身而去。
自打帝后登了船,船上的炊事就常备着,早膳没多久就端来了。
恒王一愣,嗤道:“刚巧罢了,人间同年同月同日生者多了,莫非皆有佛缘?”
步惜欢大病初愈,恰是衰弱之时,却握着恒王的手腕,试图渡气给他。
“……父王?”步惜欢在帘外唤了一声,便想起家。
“本王其实在岛上!”
恒王俄然改了主张,此中启事谁也猜不透,暮青也是在他出言激愤步惜欢的那一刻才察知其意的。
珠帘半遮半掩着阁房的人影,经唱法语之声响起,空相大师以指代刀,指刀过处,发落如尘去。
说罢,他走出林子,走向海边,望着一线残霞,负动手喝问道:“鸟舟呢?再不来,等着发国丧呢!”
十月十一日凌晨,一声船号鸣于海上,步惜欢和暮青遥叩海岛,舰船扬帆起航,驶向了返国的航路。
日头晴好,波光如镜,步惜欢走出房门,凭栏远眺了半晌,转头笑道:“卧病几日,真孤负了这美景。”
步惜欢望着船,好久后才转头看向恒王,惨淡一笑。他没有问恒王为何而来,船已赠送空相大师,现在夜海上有雾,暮色将尽之时他单独一人前来,是为何故再明显不过。
过了好久,见恒王闭着眼,气味渐短,步惜欢才唤了声,“父王?”
“……有一日夜了,昨夜风雨高文,风波将我们带离了航路,所幸凌晨时发明了一座知名岛,魏卓之已命人上岛刺探过了,眼下正与将领们绘制返航线路。”固然心中挣扎,但今晨之所遇,暮青还是只字未提,何时返航,也未明言。
登岛之地偏北,山阴地带,藤蕨葳蕤,银滩似河,男人身披日光,与微风山海为伴,仿佛鹄立在银河绝顶的谪神仙。
暮青道:“你身子刚好些,别翻山越岭了。”
步惜欢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没传闻过神仙扰人的,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他笑着牵起暮青的手,慢悠悠隧道:“无妨,你我同往,岛民瞧见娘子,即知为夫是尘凡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