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已决,无怨无悔。”姚蕙青答着,人在厅中,春光作陪,周身显出几分虚无的光影,仿佛人在面前,心已北去。
步惜欢发笑,她这些年理政,尔虞我诈经历很多了,看谁都要揣摩揣摩。大辽立储一事能有甚么诡计?还不是因为她?
此话令男人眸中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他端着酒盏来到龙床前,暮青一接酒盏就愣了。
元修看着她道:“你……何必返来?后代情长,我此生难再许人,与其在我这儿蹉跎大好韶华,何不寻个夫君?这人间的好儿郎大有人在,你值得更好的归宿。”
她没那么娇气,他盼大婚盼了很多年,能成全他多年心愿,折腾一日有何不成?
当步惜欢瞥见那盖头下的晕晕娇靥,流年顷刻倒转,恍若回到当年――薄施粉,淡晕妆,远山眉,点朱唇,一片花钿吹眉心,朱砂刻画定其心……这是当年结婚时他为她描的妆。
六月月朔,大齐建安郡主到达盛京,季延伴同仪仗一起返来,北燕帝元修亲身扶着恩师镇国公出城相迎,礼象鼓乐开道,文武百官相随,兵卫仪仗浩大,盛京多年不遇的盛事令百姓群情纷繁。
暮青问:“建安郡首要渡江北上去往盛京,将军可愿领兵护送?”
暮青愣着神儿,心道:这一双的数儿如何也跟当年一样?
姚蕙青跪在船首,与再披战甲的卢景山一同摇拜汴都宫,直至铜号齐鸣,战船拔锚,乘着东风白浪向北而去……
这天,晨阳照在城楼上的时候,古水县百姓山呼道贺,跪送着凤驾仪仗行出了城门,沿着铺着红毯的官道向汴都古城行去。
“提起陛下,都督真还如当年普通。”姚蕙青笑道,“此番返来,见朋友安好,各有归宿,我已心无牵挂,是该……寻心问路的时候了。”
元修上了殿阶,到了门外,冲着季延的背影道:“昂首!”
义庄里一具待检尸身也无,唯有几副当年的人骨架子列在偏堂。这些年刑部严核积案弊案,古水县乃都城辖下,命案之看验审断早已无畴前那般忽视罔顾的民风,义庄内无待检之尸也在料想当中。
只听她接着道:“我感觉,你就没有洞房的命数。”
桦树成林,茂叶成荫,元修勒马,取出信来,信上封着火漆,他拆了几下竟未拆开,不由看了眼尽是细汗的掌心,苦笑一声,在马背上干坐了会儿,待心境平复了些,方才拆了信。
杨氏客岁仲春随驾回京后,因伴驾有功,被特封为三品诰命。因古水县是暮青的故乡,崔远又曾在古水县任过知县,步惜欢便下旨将当初沈府的宅子赐给了崔家,杨氏一家自此在古水县安家落了户。崔远本年仲春插手了县试,中了头名,现在正在家中苦读,备考乡试。
当年陪她计杀岭南王、勇闯天选阵、县庙屠恶、义保鄂族的将士们,她曾觉得本日难全,但本日见之,全员皆在,纵有伤残者,亦是彼苍眷顾,该当拜之!
一身诰命行头的杨氏陪在一旁,见女官为暮青敷着珠粉,眼中不由含了泪。崔家能有本日,皆是托了当年遇见皇后娘娘之福,伴驾多年,今见此景,竟有几分嫁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