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谁晓得阿Q采取瞋目主义以后,未庄的闲人们便愈喜好打趣他。一见面,他们便假作吃惊的说:哙,亮起来了。”
他对于觉得“必然想勾引野男人”的女人,经常留意看,但是伊并不对他笑。他对于和他发言的女人,也经常留意听,但是伊又并不提起关于甚么活动的话来。哦,这也是女人可爱之一节:伊们全都要装“假端庄”的。
“天门两块!”
阿Q按例的发了怒,他瞋目而视了。
这“假洋鬼子”迩来了。
“癞皮狗,你骂谁?”王胡轻视的抬起眼来讲。
“我手执钢鞭将你打!5……”
阿Q最后是绝望,厥后却不平了:看不上眼的王胡尚且那么多,本身倒反如许少,这是如何的大失体统的事呵!他很想寻一两个大的,但是竟没有,好轻易才捉到一其中的,恨恨的塞在厚嘴唇里,狠命一咬,劈的一声,又不及王胡的响。
拍!拍拍!
少奶奶正拖着吴妈走出下房来,一面说:
阿Q以如是等等妙法降服怨敌以后,便镇静的跑到旅店里喝几碗酒,又和别人调笑一通,吵嘴一通,又得了胜,镇静的回到土谷祠,放倒头睡着了。借使有钱,他便去押牌宝20,一推人蹲在空中上,阿Q即汗流满面的夹在这中间,声音他最响:
阿Q忍不下去了,他只好到老主顾的家里去探听,――但独不准踏进赵府的门槛,――但是景象也非常:必然走出一个男人来,现了非常烦厌的边幅,像答复乞丐普通的摇手道:
这是未庄赛神2的早晨。这早晨按例有一台戏,戏台附近,也按例有很多的赌摊。做戏的锣鼓,在阿Q耳朵里仿佛在十里以外;他只听得桩家的歌颂了。他赢而又赢,铜钱变成角洋,角洋变成大洋,大洋又成了叠。他兴高采烈得非常:
“妈妈的,记取罢……”小D也回过甚来讲。
他睡着了。
“哈哈哈!”阿Q非常对劲的笑。
吴妈,是赵太爷家里独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也就在长凳上坐下了,并且和阿Q谈闲天: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阿Q俄然抢上去,对伊跪下了。
一刹时中很寂然。
但是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第一是文章的项目。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3。这原是应当极重视的。传的项目很繁多:传记,自传,内传4,别传,别传,家传,小传……,而可惜都分歧。“传记”么,这一篇并非和很多阔人排在“野史”5里;“自传”么,我又并非就是阿Q。说是“别传”,“内传”在那边呢?倘用“内传”,阿Q又决不是神仙。“别传”呢,阿Q实在未曾有大总统上谕宣付国史馆立“本传”6――虽说英国野史上并无“博徒传记”,而文豪迭更司7也做过《博徒别传》这一部书,但文豪则可,在我辈却不成。其次是“家传”,则我既不知与阿Q是否同宗,也未曾受他子孙的奉求;或“小传”,则阿Q又更无别的“大传”了。总而言之,这一篇也便是“本传”,但从我的文章着想,因为体裁卑贱,是“引车卖浆者流”所用的话8,以是不敢僭称,便从不入三教九流的小说家9所谓“闲话休题言归正传”这一句套话里,取出“正传”两个字来,作为项目,即便与前人所撰《书法正传》10的“正传”字面上很相混,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