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公付了钱钞,与老残出来,说:“我们去访一个朋友吧。”老残说:“甚好。”走了数十步,到了一家,篱笆草屋,倒也幽雅。折公扣门,出来一个小童开门,让二人出来,进得大门,一个院落,上面三间敞厅。进得敞厅,觉桌椅条台,亦复安插得井井有条;墙上却无书画,三面粉壁,一抹光的,只要西面壁上题着几行大字,字有茶碗口大。老残走上前去一看,本来是一首七律。写道:
墙根蚯蚓吹残笛,屋角鸦枭弄好音。
老残道:“人在阳间挟妓喝酒,乃至眠花宿柳,有罪没有?”折公道:严不能无罪。但是有能够抵销之罪耳。如喝酒茹荤,亦不能无罪,此等统谓之有可抵销之罪,故无大毛病。”老残道:“既是阳间挟妓喝酒有罪,何故阳间又能够挟妓喝酒,岂倒反无罪耶?”折公道:“亦有微罪。以是每叫一局,出钱两千文,此钱即赎罪钱也。”老残道:“阳间叫局,也须出钱,所出之钱可算赎罪不算呢?”折公道:“也算也不算。何故谓之也算也不算?因出钱者算官罪,能够抵销;不出钱算私罪,不准抵销,与调戏良家妇女一样。以是叫做也算也不算。”老残道:“何故阳间出了钱还算能够抵销之公罪,而阳间出了钱即便抵销无罪,是何事理呢?”折公道:“阳间叫局,天然是狎亵的意义,阳间叫局则大不然。凡有钱之富鬼,不但好叫局,并且好多叫局。因官妓出局。每出一次局,抵销轻口谩骂一次。若出局多者,早早抵销清净,便可往生他方,以是阳间财主喜多叫局,让他早早消罪的意义,系发于慈悲的动机,故无罪。不但无罪,且另有微功呢。以是有罪无罪,专争在这发念时也。若阳间为慈悲念上策动的,亦无余罪也。”老残点头感喟。
野火难消寸草心,百年茬苒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