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一人坐在轩中,想想有何叮咛,直想不出。走到窗外,感觉月明如昼,气象清幽,万无声籁,微带一分惨痛的滋味。说道:“嗳!我还是睡去罢,管他甚么呢。”走到本身寝室内,见帐子垂着,床前一双鞋子放着。心内一惊说:“呀!谁睡在我床上呢?”把帐子揭开一看,本来便是本身睡得正熟。内心说:“怎会有出两个我来?临时摇醒床上的我,看是如何。”死力去摇,本来一毫也不得动。内心明白,点头道:“现在站着的是真我,那床上睡的就是我的尸首了。”不觉也堕了两点眼泪,对那尸首说道:“明天屈你萧瑟半夜,明早就有多少人来哭你,我现在就要少陪你了。”回顾便往外走。
话说德慧生携眷自赴扬州去了,老残却一车径拉到淮安城内探亲戚。你道他亲戚是谁?本来就是老残的姊丈。此人姓高名维,字曰摩诘。读书虽多,不以功名为意。家有田原数十顷,就算得个小小的财主了。住在淮安城内勺湖边上。这勺湖不过城内西北角一个湖,风景倒非常敬爱。湖中有个大悲阁,四周皆水;南面一道板桥稀有十丈长,红栏围护;湖西便是城墙。城外帆竿林立,来往不竭。到了傍晚时侯,女墙上暴露一角帆船,挂着通红的落日,煞是入画。这高摩诘在这勺湖东面,又买了一块地,不过一亩不足,圈了一个槿篱,盖了几间茅舍,名叫小辋川园。把那湖水引到园中,种些荷花,其他隙地,种些梅花桂花之类,却用无数的小盆子,栽月季花。这淮安月季,本来驰名,种数极多,约莫有七八十个名头,此中以蓝田碧玉为最。
老残道:“前月分离,我想总有好几十年不得见面,谁想不过一个月,竟又会晤了,可见我们两人是有缘分。只是如何你到今还在这里呢,我不懂的很。”那梁海舟一脸的暗澹色彩,慢腾腾的答道:“案子没有定。”老残道:“你有甚么案子?怎会担搁好久?”梁海舟道:“实在也不算甚事,欠命的命已还,那还不足罪吗?只是轇葛的了不得。幸喜我们五弟替了小我情,约莫明天一堂能够定了。你是甚么案子来的?”老残道:“我也不晓得呢。刚才内里有个黑须子老头儿对我说,没有甚么事,一堂便能够结案的。只是我不明白,你老五不是还活着没有死吗,怎会替你托情面呢?”梁海舟道:“他来有何用,他是托了一个有道的人来闭幕的。”老残点头道:“可见还是道比钱有效。你想,你虽不算富,也另有几十万银子家私,到现在一个也带不来。倒是我们没钱的人痛快,活着双肩承一喙,身后一喙领双肩,歇耗不了本钱,岂不是妙。我且问你:既是你也是明天能够结案的,案了以后,你打甚么主张?”梁海舟道:“我没有甚么主张,你有甚么主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