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世人觉得天时髦早,王小玉必还要唱一段,不知只是他妹子出来对付几句就结束了,当时一哄而散。
过了一日,老残下午无事,正在寓中闲坐,忽见门口一乘蓝呢轿落下,出去一小我,口中喊道:“铁先生在家吗?”老残一看,本来就是高绍殷,赶快迎出,说:“在家,在家。请房里坐“只是处所卑污,劳驾的很。”绍殷一面道:“说那边的话!”一面就往里走。进得二门,是个朝东的两间配房。房里靠南一张砖炕,炕上铺着被褥;北面一张方桌,两张椅子;西面两个小小竹箱。桌上放了几本书,一方小砚台,几枝笔,一个印色盒子。老残让他上首坐了。他就顺手揭过书来,细细一看,惊奇道:“这是部宋版张君房刻木的《庄子》,从那边得来的?此书世上久不见了,季沧苇、黄丕烈诸人俱来见过,要算希世之宝呢!”老残道:“不过先人遗留下来的几本破书,卖又不值钱,随便带在行箧,解解闷儿,当小平话看罢了,何足挂齿。”再望下翻,是一本苏东坡手写的陶诗,就是毛子晋所仿刻的祖本。
庄宫保听了,甚为喜好,向高绍殷道:“你叫他们从速把那南书房三间清算,即请铁先生就搬到衙门里来住罢,以便随时领教。”老残道:“宫保雅爱,甚为感激,只是目下有个亲戚在曹州府住,筹算去看望一道;并且传闻玉守的政声,也要去参考参考,究竟是个多么样人。等鄙人从曹州返来,再领宫保的教罢。”宫保神采甚为怏怏。说完,老残即告别,同绍殷出了衙门,各自归去,未知老残究竟是到曹州与否,且听下回分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老残吃完茶,出了趵突泉后门,向东转了几个弯,寻着了金泉书院。进了二门,便是投辖井,相传便是陈遵留客之处。再望西去,过一重门,便是一个胡蝶厅,厅前厅后均是泉水环绕。厅后很多芭蕉,虽有几批残叶,尚是一碧无边,西北角上,芭蕉丛里,有个方池,不过二丈见方,就是金线泉了。全线乃四大名泉之二。你道四大名泉是那四个?就刚才说的趵突泉,现在的金线泉,南门外的黑虎泉,抚台衙门里的珍珠泉:叫做“四大名泉”。
老残进了房门,深深作了一个揖。宫保让在红木炕上首坐下。绍殷劈面相陪。别的搬了一张方杌凳在两人中间,宫保坐了,便问道:“传闻补残先生学问经济都出众的很。兄弟以不学之资,圣恩叫我做这封疆大吏,别省不过经心吏治就完了,本省更有这个河工,实在难办,以是兄弟没有别的体例。凡是闻有奇才异能之士,都想请来,也是集思广益的意义。倘有见到的地点,能指教一二,那就受赐很多了。”老残道:“宫保的政声,有口皆碑,那是没有得说的了。只是河工一事,听得外边群情,皆是本贾让三策,主不与河争地的?”宫保道:“原是呢。你看,河南的河面多宽,此地的河面多窄呢。”老残道:“不是这么说。河面窄,容不下,只是伏汛几十天;其他的时候,水力甚软,沙以是易淤。要知贾让只是文章做得好,他也没有办过河工。贾让以后,不到一百年,就有个王景出来了。他治河的体例乃是从大禹一脉下来的,专主‘禹抑大水’的‘抑’字,与贾让之说正相反背。自他治过以后,一千多年没河患。明朝潘季驯,本朝靳文襄,皆略仿其意,遂享盛名。宫保想必也是晓得的。”宫保道:“王景是用何体例呢?”老残道:“他是从‘播为九河,同为逆河’,‘播’‘同’两个字上悟出来的。《后汉书》上也只要‘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回注’两句话。至于此中盘曲,亦非倾盖之间所能尽的,容渐渐的做个说帖呈览,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