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侯朝宗同陈定生、吴次尾、柳敬亭三人逃出狱来,缘江而走,正筹议分路逃生,只见一老者跌跌跄跄飞奔而来。世人问曰:“老兄要往那边去?”其人告过:“弟是往栖霞山,与崇祯天子做功德的。你们是往那边去的?”世人说:“俺们从京中逃出,要送此位过江,今北兵杀奔而来,不能北上,正在这里筹议,去处不决。”老者说:“栖霞山是极幽僻地点,相公既无来路,何分歧俺往栖霞避乱,俟安然后,再图归计何如?”朝宗说:“有理!”遂与陈、吴掩泪分离,与柳敬亭同老赞礼往栖霞而来。那知香君与苏昆生被蓝田叔领着早往栖霞,偶然当中拍门寻宿,遇着卞玉京做了葆真庵庵主,留他暂住,不在话下。
又曰:
名流倾城气味投,何来豪贵起戈矛。
多情最是侯公子,清受桃花扇底风。
马、阮二人一个打伤腰肢,一个打碎臂膊,都爬不起来。正在急难之时,只见杨文骢骑马而来,见了他二人,上马问说:“你二人因何至此?”二人说:“被乱民掳掠一空,仅留性命。”文骢令人拿衣服与二人穿了,说:“幸有闲马一匹,你二人迭骑,出城逃命罢!”二人上马而去。忽见寇白门、郑妥娘亦飞奔而去。杨文骢见了,说:“你二人亦逃出宫来了,香君如何不见?”二人说:“他脚小走不动,雇一乘肩舆抬着先走了。”忽闻有人呼说:“杨老爷。北兵杀过江来,天子逃去,宫人散净了!”龙友昂首一看,见是沈公宪、张燕锐二人,问说公然如此。遂窜改衣服,同世人向秦淮而来,已到香君门首,龙友拍门。蓝瑛开门一看,见是龙友,急呼曰:“香君快来,杨老爷来了!”香君见了杨龙友,不及叙寒温,急问说:“杨老爷,可知侯邮动静么?”龙友未及答。苏昆生仓猝忙走到面前,说:“香君出来了?”香君问曰:“苏师父从那边来,可见侯郎么?”昆生说:“俺为侯生陷狱,特往武昌求左宁南救他,宁南至半途暴亡,没何如回京,忽闻此信,急寻至狱前,只见狱门人开,众囚四散。怎不见侯生返来?”香君闻言,大哭不止。龙友与世人安抚一回,别了世人,回籍去了。香君遂向昆生说:“前日累师父万水千山找回侯郎。奴已入宫,本日出宫,侯郎又不见面,还求师父不幸,领着奴家各处找寻,务求会着侯郎。奴方甘心!”昆生说:“这离乱之时,不知往那边去方好?”蓝瑛说:“城东栖霞隐士迹罕到,有锦衣卫张瑶星在此削发,侯相公一定不往此地避乱。我意欲拜瑶星为师,何不作伴随行,或者天缘刚巧,寻着侯生亦来可知,不知你二人意下何如?”昆生与香君同说有理,遂清算行李,一同往栖霞而来。
诗曰:
却奁更辟田家聘,仿佛徐州燕子楼。(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且说侯朝宗、柳敬亭同赞礼径往栖霞而来。走了数日,已至栖霞空中,赞礼说:“此是栖霞山了,你们可寻一道院,趁早宿下罢。”朝宗昂首一看,见是一座庵观,说:“何不拍门借宿?”赞礼即拍门,玉京问道:“何人拍门?”赞礼说:“俺是南京来的,要借宝庵暂安行李。”玉京说:“这是女道方丈,从不留客!”敬亭说:“我们不比游方僧道,暂住何妨?”香君说:“此人好不絮烦!”玉京说:“不要睬他,且到香厨用斋去。”世人见里边不该,等了一会,随即前行。正走之时,忽见一道人提篮而来,赞礼说:“那边有人来了。”遂向前一拱说:“老仙长,俺是上山要做功德的,敢求道院暂安行李,哀告便利。”道人昂首细心一看,惊道:“这位相公好象河南侯公子?”敬亭答道:“不是他是谁?”道人又认了认,道:“老兄,你但是柳敬亭吗?”朝宗说:“恰是他!”敬亭与朝宗细心一认,说:“你莫不是丁继之,为何出了家?”继之将削发启事奉告一遍,向世人说:“前面不远是俺修炼之所,就请暂住何如?”赞礼见他二人遇着故交,遂辞曰:“你二人既遇故交,我要往白云庵去了。”一拱而去。丁继之领着朝宗、敬亭,一起叙了些分袂的话,言及香君,朝宗掩泪说:“香君入宫不见动静。”敬亭说:“宫中人逃散,香君亦应出宫,且待安定后拜候罢!”说话之间,已到继之庵中,遂安眠在庵内,已经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