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门口已有一个戴红缨帽儿的拿了一个全帖,前面跟着一个挑食盒的出去,直走到上房,揭起暖帘出去,对着人瑞望老残说:“这位就是铁老爷罢?”人瑞说:“不错。”那家人便抢前一步,请了一个安,说:“敝上说:小县分没有好菜,送了一桌粗饭,请大老爷包含点。”老残道:“这店里饭很便当,不消贵上操心,请挑归去,另送别位罢。”家人道:“仆人分付,总要大老爷赏光。家人万不敢挑归去,要挨骂的。”人瑞在桌上拿了一张笺纸,扒开笔帽,对着那家人道:“你叫他们挑到前头灶屋里去。”那家人揭开盒盖,请老爷们过眼。本来是一桌甚丰的鱼翅席。老残道:“便饭就当不起。这酒菜大客气,更不敢当了。”人瑞用笔在花笺上已经写完,递与那家人,说:“这是铁老爷的复书,你归去说感谢就是了。”又叫黄升赏了家人一吊钱,挑盒子的二百钱。家人打了两个千儿。
人瑞却从怀中把刚才县里送来的红封套递给老残,说:“你瞧,这是贵如夫人本来的卖身契一纸,这是新写的身契一纸,统共奉上。你看愚弟办事殷勤不殷勤?”老残说:“既已如此,感激的很。你又何必把我套在圈子里做甚么呢?”人瑞道:“我不对你说‘是宿世必定事,莫错过姻缘’吗?我为翠环计,救人须救彻,非如此,总不非常安妥;为你计,亦不亏损。天下事就该这么做法,是不错的。”说过,呵呵大笑。又说:“不消耗话罢,我们肚子饿的了不得,要用饭了。人瑞拉着老残,翠花拉着翠环,要他们两个上坐。老残决意不肯,还是去了桌裙,四方两劈面坐的。这一席酒,不消说,大家有大家欢愉处,天然是尽欢而散,今后不过是送房睡觉,无庸赘述。
子谨见有紫花大印,不觉喜逐颜开,双手接过,拆开一看,便大声读道:“示悉。白守耆札到便来,请即传谕王、刚二令,不得滥刑。魏谦父女取保回家、候白守覆讯。弟耀顿首。”一面递给刚弼去看,一面大声喊道:“奉抚台传谕,叫把魏谦父女刑具全行松放,取保回家,候白大人来再审!”底下听了,承诺一声“嘎”,又大喊道:“当堂松刑罗!当堂松刑罗!”却早七手八脚,把他父女手铐脚镣,项上的铁链子。一松一个洁净,教他上来叩首,替他喊道:“谢抚台大人恩情!谢刚大老爷、王大老爷恩情!”那刚弼看信以后,正自敢怒而不敢言;又听到谢刚大老爷、王大老爷恩情。如同刀子戳心普通,早坐不住,退今后堂去了。
老残想了想。实无体例,便道:“虽无体例,也得大师想想。”人瑞道:“我倒有个别例,你又做不到,以是只好罢休。”老残道:“你说出来。我总能够设法。”人瑞道:“除非你承认了要他,才好说话。”老残道:“我就承认,也不要紧。”人瑞道:“空口说口语,能行吗?事是我办,我奉告人,说你要,谁信呢?除非你亲笔写封信给我,那我就有法办了。”老残道:“信是不好写的。”人瑞道:“我说你做不到,是不是呢?”
此时不但二翠摸不着脑筋,连老残也感觉惊奇的很。随即黄升带着翠环家伴计,把翠环的铺盖卷也搬走了。翠环忙问:“啥事?啥事?如何不教我在这里吗?”伴计说:“我不晓得,光传闻叫我取回铺盖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