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生道:“残兄,看此风景,今儿日出是看不着的了。”老残道:“天风海水,能移我情,便是看不着日出,此行亦不为孤负。”章伯正在用远镜凝睇。说道:“你们看!东边有一丝黑影,随波出没,定是一只轮船由此颠末。”因而大师皆拿出远镜,对着旁观。看了一刻,说道:“是的,是的。你看,有极细一丝黑线,在那天水交界的处所,那不就是船身吗?”大师看了一会,那轮船也就畴昔,看不见了。
这船虽有二十三四丈长,倒是粉碎的处所很多:东边有一块,约有三丈是非,已经粉碎,浪花直灌出来;那旁,仍在东边,又有一块,约长一丈。水波亦垂垂侵入;其他的处所,无一处没有伤痕。那八个管帆的倒是当真的在那边管,只是大家管大家的帆,仿佛在八只船上似的,相互不相干照。那海员尽管在那坐船的男男女女队里乱窜,不知所做何事。用远镜细心看去,方晓得他在那边搜他们男男女女所带的干粮,并剥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章伯看得亲热,不由狂叫道:“这些该死的主子!你看,这船眼睁睁就要沉覆。他们不知设法对付着早点泊岸,反在那边践踏好人,气死我了!”慧生道:“章哥,不消焦急。此船目下相距不过七八里路,等他泊岸的时候,我们上去劝劝他们便是。”
慧生听得此语,向章伯道:“本来这里的豪杰尽管本身敛钱,叫别人流血的。”老残道:“幸而另有几个老成慎重的人,不然,这船覆的更快了。”说着,三人便将帆叶抽满,瞬息便与大船附近。篙工用篙子钩住大船,三人便跳将上去,走至舵楼底下,深深的唱了一个喏,便将本身的向盘及纪限仪等项取出呈上。舵工瞥见,倒也和蔼,便问:“此物如何用法?有何好处?”
章伯远远闻声,对二人说道:“不想那船上竟有这等的豪杰豪杰!早知如此,我们能够不必来了。”慧生道:“临时将我们的帆落几叶下来,不必追上那船,看他是如何的行动。倘真有点事理,我们便可归去了。”老残道:“慧哥所说甚是。依鄙意看来,这等人恐怕不是办事的人,只是用几句文明的话头骗几个钱用用罢了!”
相悯不过一点钟之久,那船来得业已甚近。三人用远镜凝神细看,本来船身长有二十二四丈,原是只很大的船。船长坐在舵楼之上,楼下四人专管转舵的事。前后六枝桅杆,挂若六扇旧帆,又有两枝新桅,挂着一扇崭新的帆,一扇半新不旧的帆。算来这船便有八枝桅了。船身吃载很重,想那舱里必然装的各项货色。船面上坐的人丁,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却无篷窗等件粉饰风日,同那天津到北京火车的三等客位一样,面上有北风吹着,身上有浪花溅着,又湿又寒。又饥又怕。看这船上的人都有民不聊生的气象。那八扇帆下,备有两人专营绳脚的事。船头及船帮上有很多的人,仿佛海员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