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见他说罢,晓得是衣冠中人,遭盗流落,深不异情。又见他字法精好,仪度雍容,便故意看顾他。对他道:“足下既然如此,目下只索付之无法,且留吾西塾,教我诸孙写字,再作事理。意下如何?”崔俊臣欣然道:“磨难当中,无门可投。得明公提携,万千之幸!”高公大喜,延入内书房中,即治酒相待。正欢饮间,俄然抬开端来,刚好前日所受芙蓉屏,正张在那边。俊臣一眼瞟去见了,不觉泫然垂泪。高公惊问道:“足下见此芙蓉,何故悲伤?”俊臣道:“不敢欺明公,此画亦是舟中所失物件之一,便是英本技艺笔。只不知何得在此。”站起家来再者看,只见有一词。俊臣读罢,又感喟道:“一发古怪!此词又便是英妻王氏所作。”高公道:“如何晓得?”俊臣道:“那笔迹向来认得,且词中意义有在,真是拙妻所作无疑。但此词是遭变后所题,拙妇想是未曾伤命,还在贼处。明公推究此画来自何方,便有个按照了。”高公笑道:“此画来处有因,当为足下任捕盗之责,且不成泄漏!”是日酒散,叫两个孙子出来拜了先生,就留在书房中住下了。自此俊臣只在高公门馆,不题。
王氏藏身有远图,间关到底得逢夫。
夫人公然把这些备细,一一与高公说了。又道:“此人且是读书识字,心性贞淑,决不是小家之女。”高公道:“听他这些说话与崔县尉所说正同。又且芙蓉屏是他所题,崔县尉又认得是老婆笔迹。此是崔县尉之妻,无可狐疑。夫人只是好都雅待他,且不要说破。”高公出来见崔俊臣时,俊臣也频频催高公替他查查芙蓉屏的踪迹。高公只推未得其详,略不提起慧圆的事。
隔了两日,又差一个当直的,分付两个轿夫抬了一乘轿到尼院中来。当直的对院主道:“鄙人是高府的管家。本府夫人喜诵佛经,无人作伴。闻知贵院中小师慧圆了悟,愿礼请拜为师父,扶养在府中。不成推却!”院主游移道:“院中事件大小都要他主张,如何接去得?”王氏闻得高府中接他,贰心中怀着复仇之意,正要到官府门中逛逛,寻出机遇来。亦且前日来查问芙蓉屏的,说是高府,一发有些狐疑。便对院主道:“贵宅门中礼请,岂可不去?万一推托了,惹出事端来,怎生当抵?”院主晓得王氏是有见地的,不敢违他,但只是道:“去便去,只不知几时可来。院中有事如那边?”王氏道:“等见夫人过,住了几日,觑个空便,能够来得就来。想院中也没甚事,倘有疑问的,高府在城不远,能够来问信筹议得的。”院主道:“既如此,只索就去。”当直的叫轿夫打轿进院,王氏上了轿,一向的抬到高府中来。
当时有个御史大夫高公,名纳麟,退居姑苏,最喜好书画。郭庆春想要阿谀他,故此出代价买了这幅纸屏去献与他。高公瞥见画得精美,收了他的,忙忙里也未看着题词,也不查着款字,交与书,分付且张在内书房中,送庆春出门来别了。只见内里一小我,手里拿着草书四幅,插个标儿要卖。高公心性既爱这行物事,眼里瞥见,就不肯便放过了,叫取过来看。那人双手捧递,高公接上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