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仇数年余,始得伏斧砧。
说与旁人浑不解,腰间宝剑自飕飕。
彼妇激余风,三年蓄意深。
父仇不报忍恍惚,自有大志托湛卢。
“递了免简,就好住得。”急写状去递。推官道:“清楚是暗里买和的情了。”不肯准状。洪家央了分上去说:“尸亲不肯,能够免简。”推官一发怒将起来道:“有了银子,国法多行不去了?”反将陈家老婆拨出,定要简尸。没何如只得拾出棺木,解到尸场,聚齐了一干人众,如法蒸简。仵作人晓得官府内心要报重的,敢不阿谀?把红的说紫,青的说黑,报了致命伤两三处。推官大喜道:“是拿得倒一个富人,不肯假借,我申明就重了,立要问他抵命!”怎当得将法规一查,家长殴死雇工人,只断得安葬,问得徒赎,井无赔偿之条。只落得洪家费掉了些银子,陈家也不得安宁。陈福生殓好入棺了,又狼狼籍藉这一番。大师多事,陈喇虎也不见沾了甚么实滋味,推官也不见增了甚么好名头,枉做了难人。
典刑未正先残暴,法吏当知善用权。
削骨蒸肌岂忍言?世人借口欲伸冤。
王世名主张已定。只不该承。返来对母亲说汪大尹之意。母亲道:“你待如何?”王世名道:“岂有事到本日,反失了初心?儿久已拚着一死,今特来别母而去耳!”说罢,捧首大哭。妻俞氏在旁也哭做了一团。俞氏道:“前日与君说过。君若死孝,妾亦当为夫而死。”王世名道:“我前日已把老母与婴儿相托于你,我今不得已而死,你与我事母养子,才是本等,我在地府亦可暝目。从死之说。千万不成,切莫轻言!”俞氏道:“君向来留意报仇,誓必身故,别人不晓,独妾知之。以是再不阻君者,知君发愤如此。君能捐生,妾亦不难相从,故尔听君行事。今事已至此,若欲到底完翁尸首,非死不成。妾岂可独生以负君乎!”世名道:“前人言:‘死易立孤难。’你若轻一死,孩子必绝乳哺,是绝我王家一脉,连我的死也死得分歧法了。你只与我保全孩子,便是你的大恩。”俞氏哭道:“既如此,为君姑忍三岁。三岁以后,孩子不须乳哺了,此时当从君地下,君亦不能禁我也!”正哀惨间,外边有二三十人吵嚷,是金华、武义两学中的秀才与王世名曾来往相好的,乃汪、陈两令央他们来劝王秀才,还把媒介来讲道:“两父母定见不异,只要轻兄之罪,必须得一简验,使仇罪应死,兄可得生。特使小弟辈来达知此息,与兄筹议。依小弟辈鄙意,尊翁之死,实出抱屈,仇敌本所宜抵。今若不从简验,兄须脱不得极刑,是以两命抵得他一命,尊翁之命,原为徒死。况子者亲之尸体,不忍伤既死之骨,却枉残现在之体,亦非正道。何如勉从两父母之言一简,以白亲冤,以全尸体,一定非尊翁在天之灵所喜,惟兄熟思之。”王世名道:“诸兄皆是错爱小弟肝隔之言。两令君之意,弟非不感激。但小弟提着简尸二字,便心伤欲裂,容到县堂再面计之。”众秀才道:“两令之意,不过如此。兄今往一决,但得相从,事体便易了。弟辈火伴兄去相讲一遭。”王世名即出来拜了母亲四拜,道:“今后不得再侍膝下了。”又拜妻俞氏两拜,托以老母季子。大哭一场,噙泪而出,伴同众友到县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