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宗天子瞥见晦庵所奏。正拿出来与宰相王淮平章,王淮也出仲友私揭与孝宗看。孝宗见了,问道:“二人是非,卿意如何?”王淮奏道:“据臣看看。此乃秀才争闲气耳。一个道讥了他不识字,一个道不迎侯得他。此是真情。其他言语多是增加的,可有一些的闲事么?多不要听他就是。”孝宗道:“卿说得是。倒是高低司反面,处所不便,可两下平调了他每便了。”王淮奏谢道:“陛下圣见极当。臣当分付所部推行。”
祝罢而去。是夜大雨如倾,雷电交作,轰隆一声,屋瓦皆响。次日看那宅兆,已毁成了潭,连尸棺多不见了。可见有了用心,虽是晦庵大贤,不能无误。及厥后事体明白,才知悔过,天就显出报应来,此乃天理不泯之处。人若欺心,就骗过了圣贤,占过了便宜,葬过了风水,六合原不容的。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偶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严蕊吃了无穷的磨折,放得出来,气味奄奄,几番欲死,将息杖疮。几时见不得客,倒是门前车马,比前更盛。只因死不肯招唐仲友一事,四方之人重他义气。那些少年尚时令的朋友,一发道是堪比古来义侠之伦,一贯认得的要来问他安,未曾认得的要来识他面。以是挨挤不开。一班风月场中人天然与道学不对,但是来看严蕊的,没一个不骂朱晦庵两句。
本日蛾眉亦能尔,千载同闻侠骨香!
此地若发,是有地理;
商卿听罢,大加称赏道:“你从良之意决矣。此是功德,我当为你做主。”立即取伎籍来,与他除了名字,判与从良。
含颦带笑出狴犴,寄声合眼闭眉汉。
这番京中幸亏王丞相帮衬,孝宗有主张,唐仲友官爵安然无事。只不幸这边严蕊吃过了很多痛苦,还不计帐,出本以后,另要绍兴去听问。绍兴太守也是一个讲学的,严蕊解到时,见他模样斑斓,太守便道:“向来有色者,必定无德。”就用酷刑拷他。讨拶来拶指。严蕊十指纤细,掌背嫩白。太守道:“如果亲操井臼的手,决不是如许,以是可爱!”又要将夹棍夹他。当案孔目禀道:“严蕊双足甚小,恐经波折不起。”太守道:“你道他足小么?此皆人力娇揉,非本性之天然也。”实在被他腾倒了一番,要他招与唐仲友通奸的事。严蕊照前不招,只得且把来监了,以待再问。
晦庵是故意寻不是的,来得短促。唐仲友出于不料,一时驱逐不及,来得迟了些。晦庵信道是同父之言不差,公然如此轻浮,不把我放在心上!这点愤怒再消不得了。当日上马,就追取了唐太守印信,托付与郡丞,说:“知府不职,听参。”连严蕊也拿来收了监,要问他与太守通奸情状。晦庵道是仲友风骚,必定有染;何况妇女柔脆,吃不得刑拷,非论有无,天然招承,便好参奏他罪名了。谁知严蕊苗钉般的身躯,倒是铁石般的性子。随你朝打暮骂,千棰百拷,只说:“循分供唱,吟诗侑酒是有的,曾无一毫他事。”受尽了痛苦,监禁了月余,到底只是如许话。晦庵也没奈他何,只得胡涂做了“分歧勾引上官”,暴虐将他痛杖了一顿,发去绍兴,另加勘问。一面先具本参奏,大略道:唐某不伏讲学,罔知圣贤事理,却诋臣为不识字;居官不存政体,亵昵娼流。鞠得奸情,再行复奏,取进止。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