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性定,王生问他备细。女子道:“奴家姓曹,父亲早丧,母亲只生得我一人,甚是珍惜,要将我许聘人家。我有个女人的儿子,从小来往,生得聪俊,内心要嫁他。这个老妈,就是我的奶娘。我央他对母亲说知此情,母亲嫌他家里无官,不肯依从。以是叫奶娘通情,说与他了,约他彻夜以掷瓦为信,开门从他私奔。他亦曾还掷一瓦,叫半夜后出来。及至出得门来,倒是官人,倒不见他,不知何故。”王生笑把刚才戏写掷瓦,及一男人寻觅东西不见,长叹走去的事,说了一遍。女子叹口气道:“这走去的,恰是他了。”王生笑道:“倒是我幸得撞着,难道五百年前姻缘做定了?”女子无计可奈,见王生也自一表非俗,只得从了他,新打上的,恩爱不浅。到得会试过了,榜发,王生不得第,却恋着那女子,正在欢爱头上,不把那不中的事放在内心,只是朝欢暮乐。那女子前日带来竹箱中,多是金银宝贝。王生缺用,就拿出来与他川资。拖延数月,王生竟健忘了归家。
行到广陵处所,川资已尽。那老妈又是高年,船上迟早感冒些风露,一病不起。那女子极得无投奔,只是哭泣。元来广陵便是现在扬州府,极是一个繁华之地。前人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又道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美女那边教吹箫?”向来仕寺职员、天孙公子要讨美妾的。都到广陵郡来拣择聘娶,以是填街塞巷,都是些媒婆撞来撞去。瞥见船上一个仙颜女子哭泣,都攒将拢来问原因。女子说道:“汴京下来。到浙西寻丈夫,不想其间奶母亡故,川资用尽,无计可施,以是哭泣。”内里一个婆子道:“何不去寻苏大筹议?”女子道:“苏大是何人?’那婆子道:“苏大是其间豪杰。埋头替人出闲力的。”女子仓猝当中不知一个好歹,便出口道:“有烦指引则个。”婆子去了一会,寻取一小我来。那一人到船边,问了详细,便去引领一干人来,抬了尸首登陆安葬,算船钱打发船家。对女子道:“清算行李到我家里,愣住几日再处。”叫一乘轿来抬女子。女子见他措置有方,只道投着好人,亦且此身无主。放心随地去。谁知此人倒是扬州一个大光棍。当机兵、养娼妓、接后辈的,是个烟花的魁首、乌龟的班头。轿抬到家,就有几个粉头出来相接作伴。女子情知不难堪,落在套中,无处罚诉。自此改名苏媛,做了娼妓了。
那蒋震卿被关在大门以外,想着适间讲错,老迈败兴。单独一个栖栖在雨檐之下,黑魅魅地靠来靠去,好生萧瑟。欲待一口气走了去,一来雨黑,二来单身不敢前行,只得忍气吞声,耐了心性等着。只见那雨垂垂止了,轻云当中,有些月色上来。侧耳听着门浑家声沉寂了。便道:“他们想已安寝,我却如何痴等?不如趁此微微月色,途径好辨,走了去吧!”又想一想道:“那老儿当然怪我,他们两个便宜得如此撇下了我,尽管本身安闲不成?毕竟有安设我处,便再等他一等。”正在迟疑不定,忽听得门内有人低低道:“且不要去!”蒋震卿心下道:“我说他们定不健忘了我。”就应一声道:“晓得了,不去。”过了一会,又听得低低道:“有些东西拿出来,你可收刚好。”蒋震卿心下又道:“你看他两个,白白里打搅了他一餐,又拿了他的甚么东西,忒煞欺心!”却口里且承诺道:“晓得了。”站住等着,只见墙上有两件东西扑搭地丢将出来。急走上前看时,倒是两个被囊。提一提看,且是沉重;把手捻两捻,累累块块,象是些金银器物之类。蒋震卿恐怕有人开门来追随,急负在背上,望前便走。走过百余步,转头看那门时,已离得略远了。站着脚再看动静。了望去,墙上两小我跳将下来,蒋震卿道:“他两个也来了。恐有人追,我只索先走,不必等他。”提起脚便走。望后边这两个,也不忙赶,只尾着他渐渐地走。蒋震卿走得少远,心下想道:“他两个赶着了,包里东西需求均分,趁他们还在后边,我且翻开囊看看。老是不义之物,落得先藏起他些好的。”立住了,把包囊翻开,将黄金重货另包了一囊,把钱布之类,仍旧放在被囊里,提了又走。又望后边两小我,却还未到。元来见他住也住,见他走也走,黑影里远远尾着,只不附近。如此行了半夜,只是隔着一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