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这天逢娇冶,红粉从今遇险危。
箧底东西命里财,皆由鬼使共神差。
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
诗曰:
见过婶婶,又把上项事一一说了。杨氏道:“虽没了银子,换了诺多苎麻来,也不为大亏。”便翻开一捆来看,只见一层一层。解到里边,捆心中一块硬的,缠束甚紧。细细解开,乃是几层绵纸,包着成锭的白金。随开第二捆,捆捆皆同。一船苎麻,共有五千两不足。乃是久惯大客商,江行防盗,冒充货苎麻,埋没在捆内,瞒人眼目标。谁知被强盗不问好歹劫来,本日却富了王生。当时杨氏与王生叫声:“忸捏!”固然受两三番惊骇,却平白地得此横财,比本钱更加了,不堪之喜。自此今后,出去营运,遭遭顺利。不上数年,遂成大富之家。这个虽是王生之福,倒是可贵这大王一点慈心。可见强盗中何尝没有好人。
大王便叫摆酒与陈大郎压惊。斯须齐备,摆上厅来。那酒肴内,山珍海味也有,人肝人脑也有。大王定席以后,饮了数杯,陈大郎开口问道:“前日匆急有慢,未曾备细就教懦夫大名,伏祈详示。”大霸道:“小可生在海边,姓乌名友。少小就有些体力,世人推我为尊,权主此岛。因见我须毛太多,称我做乌将军。前日由海道到崇明县,得游贵府,与仁兄相会。小可不是铺啜之徒,感仁兄一饭,盖因我辈财帛轻义气重,仁兄若非灰尘当中,深知小可,一个素不了解之人,如何肯欣然款纳?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仁兄果为我知己耳!”大郎闻言,又惊又喜,内心想道:“好幸运也!若非前日一饭,本日连性命也难保。”又饮了数杯,大王开言道:“动问仁兄,宅上有多少人丁?”大郎道:“只要岳父母、老婆、小舅,并无别人。”大霸道:“现在各安然否?”大郎下泪道:“不敢相瞒,旧岁荆妻、妻弟一同往崇明探亲,途中有失,至今不知下落。”大霸道:“既是这等,尊嫂定是寻不出了。小可这里有个妇女也是贵村夫,年貌与兄合法,小可欲将他来奉仁兄箕帚,意下如何?”大郎恐怕触了大王之怒,不敢推让。大王便大喊道:“请将来!请将来!”只见一男一女,走到厅上。大郎定睛看时,元来不别人,恰是老婆与小舅,禁不住相持痛哭一场。大王便教增了筵席,三人坐了客位,大王坐了主位,说道:“仁兄晓得尊嫂在此之故否?旧岁冬间,孩儿每往崇明海岸无人处,做些细商门路,见一男一女傍晚同业,拿着前来。小可问出根由,知是仁兄宅眷,忙令各馆别室,不敢相轻。于今两月不足。仓猝里无个缘便,心中想道:“只要得邀仁兄一见,便可用小力归还。”本日不期而遇,天使然也!”三人感激不尽。那老婆与小舅私对陈大郎说道:“那日在海滩上望得见外婆家了,打发了来船。好弟正走间,遇见一伙人,捆缚将来,道是性命休矣!不想一见大王,查问来源,我等一一实对,便把我们另眼相看,我们也不知其故。本日见说,却记得你前年间曾言姑苏所遇,果非虚话了。”陈大郎又想道:“好幸运也!前日若非一饭,本日连老婆也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