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过了七七四十九,赵六老原也有些不知进退,你看了买棺一事,随你如何,也不成求他了。到得过了断七,又忘了这段风景,反复对儿子道:“我要和你娘寻块坟地,你可主张则个。”赵聪道:“我晓得甚么主张?我又不是地理师,那晓寻甚么地?就是寻时,莫非有人家肯白送?依我说时,只好捡个日子送去东村烧化了,也到稳妥。”六老传闻,冷静无言,眼中吊泪。赵聪也不再说,竟自去了。六老心下考虑道:“我妈妈做了一世大族之妻,岂知身后无葬身之所?罢!罢!如许孝子,求他则甚!再检箱中,看有些少物件解当些来买地,并作殡葬之资。”六老又去开箱,翻前翻后,检得两套衣服,一只金钗,当得六两银子,将四两买了三分地,余二两唤了四个和尚,做些功果,雇了几个扛夫抬出去殡葬了。六老喜得完事,且自归家,随缘度日。
由来天网恢恢,何曾漏却阿谁?
却说那殷家嫁资丰富,约有三令媛财物。殷氏收拿,没一些儿放空。赵六老供应儿媳,唯恐有甚不到处,反非常小小;儿媳两个,到嫌长嫌短的不象意。工夫敏捷,又过三年。赵老娘因害痰火病,起不得床,一发把这家事托与媳妇拿管。殷氏承担了,扶养公婆,初时也尚象样,垂垂半年三个月,要茶不茶,要饭不饭。两人受淡不过,偶然只得开口,勉强取讨得些,殷氏便发话道:“有甚么大师事交割与我?却又要长要短,原把去自当不得?我也不甘心当如许的刻苦差使,到整天搅得不清净。”赵六老闻得,忍气吞声。实是没有甚么家计分授予他,如何好分辩得?叹了口气,对妈妈说了。妈妈是个积病之人,听了这些声响,又看了儿媳这一番怠慢风景,手中又非常宽裕,不比三年前了。且又索债盈门。箱笼中还剩得有些服饰,把来偿利,已准过七八了。就另有几亩田产,也只好把与别人做利。赵妈妈也是受用过来的。本日穷了,休说是外人,远亲儿媳也受他这般冷酷。转头自思,怎得不恼?一气气得头昏目炫,饮食多绝了。儿媳两个也不到床前去看视一番。也不将些汤水保养病人,每日三餐,只是这几碗黄齑,好不忧?!挨了半月,痰喘大发,呜呼哀哉,伏维尚飨了。儿媳两个免不得干号了几声,就走了畴昔。
国法还须推勘,神明料不差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却说赵聪伉俪两个,吃罢了夜饭,洗了脚手,吹灭了火去睡。赵聪却睡不稳,清眠在床。只听得房里有些脚步响,疑是有贼,却不作声。元来赵聪因有家资,经常防贼,做整备的。听了一会,又闻得门儿模糊开响,垂垂有些窸窣之声,将近床边。赵聪只不作声,约模来得切近,悄悄的床底下拾起常日藏下的斧头,趁动手势一劈,只听得扑地一响,望床前倒了。赵聪赶紧爬起来,踏住身子,再加两斧,见寂然无声,知是已死。仓猝唤醒殷氏道:“房里有贼,已砍死了。”点起火来,恐怕内里另有伴贼,先叫破了处所邻舍。多有人走起来救护,只见墙门左边老迈一个壁洞,已闻声赵聪叫道:“砍死了一个贼在房里。”一齐拥出去看,公然一个死尸,头劈做了两半。世人看了,有眼快的叫道:“这却不是赵六老!”世人细心齐来相了一回,多道:“是也,是也。却为甚做贼偷自家的东西?却被儿子杀了,好蹊跷捣蛋的事!”有的道:“不是偷东西,敢是老没廉耻要扒灰,儿子仇恨,借这个贼名杀了。”那老成的道:“不要胡嘈!六须平生不是如许人。”赵聪伉俪实不知是甚么原因,饶你平时好猾,到这时节不由你不呆了。一头假哭,一头分辩道:“实不知是我家老儿,只认是贼,为此不问事由杀了。只看这墙洞,须知不是我用心的。”世人道:“既是做贼来偷,你夜晚间不分皂白,怪你不得。只是事体严峻,免不得报官。”哄了一夜,却好天明。世人押了赵聪到县前去。这里殷氏也心慌了,清算了些财物公开到县里办理去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