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明白了。”婉凝点头笑道，“本来您是想比及虞军兵败的时候，再力挽狂澜，救百姓于水火。”
端木钦的府邸虽亦是前朝总督的旧宅，但装潢陈列却都非常简素，花厅里一应赏玩皆无，只在门边案头摆了几盆叶片劲翠的君子兰、龟背竹，作观叶之用。
“你？”顾婉凝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钉在他面上，“那你就当还个‘情面’给我。”
端木钦屏退了身边的卫士婢女，眼中的动容之色也不再掩抑：“蜜斯……蜜斯上一次回沣南来，还是八年前。这些年，蜜斯受委曲了，不过，您现在返来就好，实在……”
一颗眼泪从顾婉凝腮上跌了下来：“你对我母亲发誓，会放我走。”
戴季晟遽然回身，背对着她，很久才道：“好，我放你走。你把枪放下吧。”
江宁还是暮春，沣南已像仲夏了。婉凝换了芋紫的绉纱洋装，红色的翻边遮阳帽下，短短的面纱遮去了眼眸，只暴露尖俏的下颌和闪着粉润珠光的双唇。蔡廷初隔着窗子，目送她上了旅店门前的黄包车，才按铃问办事生要了一壶热水，将手里的信凑在了壶口上。
戴季晟缓缓道：“你留在沣南，另有你和邵朗逸的孩子，一并要带过来。”他话音未落，顾婉凝已决然道：“不成能！”
戴夫人？陶淑仪？顾婉凝微微有些惊奇，顺着她的手势朝咖啡厅一望，公然有个气度端庄的中年妇人正朝她请安。婉凝略一思忖，便走了畴昔，另有一对青年男女也要出去，却被侍应拦在了内里。
顾婉凝垂眸道：“我放不放得下，想必戴司令也不介怀吧？”
端木钦忙道：“快，出来说话。”
“清词，你带给我一句话，救了沣南数十万后辈兵。可我内心更欢畅的，是你到底都顾念着我们的骨肉之情。”
她答得如许果断，戴季晟不由暗自一叹：“清词，你该晓得，你既然来了，我是不会让你再归去的。”
顾婉凝轻柔一笑，打断了他：“端木叔叔，我此次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顾家竟然和端木钦有旧，莫非这些年的千回百转是跟这件事有关？那年，老总长遇刺，四少赶回江宁，侍从室选了他到官邸，父亲和长官都交代他事事谨慎，分寸端方不能有半点疏漏。甲士的本分是从命，他懂，更何况，他一贯都是家里最循规蹈矩的孩子。谁知才报到半个月，他就出了篓子，二十岁的人了，毕业的时候统统功课都是劣等，却本来连“听话”都不会。这过厥后成了侍从室的一个笑话，现在想来，他本身也感觉好笑。可也就是那么个“篓子”，才有了而后总长大人和面前这位顾蜜斯的几番甘苦。
“费事你们通报一声，我姓梅，是端木军长的世侄女，有事想要拜访他。”她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方小巧的锦盒，“他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这件事恐怕要给你惹费事的。”
戴季晟诧然回身望着她：“清词，你就这么不信我？”
婉凝用勺子悄悄搅着杯里的咖啡，并不答话。陶淑仪微微一笑：“你的边幅很像你母亲，可性子倒不大像。”
顾婉凝把咖啡勺往碟子里一丢：“如果夫人没有别的事，我就不作陪了。”
顾婉凝一时被他问住，咬了咬唇，道：“你就不怕逼急了他，江宁当局会跟扶桑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