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的石阶一步一步地朝祭台而上,有人在最高处负手而立,他穿戴玄色的袍,和墨色的长夜融会在一起,像隔了一层雾,不管我如何靠近,都没法触碰他。
曼珠沙华难养,起先姑姑种了两株,被我的鹤兄叼了一朵,剩下那株孤零零地留在盆里。
地下暗河的断水口竖着一个庞大的石碑。
我没能看清他的脸,伸手想要抓住他,下一刻却从花海中醒来,四周哪另有祭台的影子,我清楚一向在花海里。
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幻月楼的枯井当中。
“我有甚么错?!”我的声音几近破裂,几近是从胸腔当中吼怒出来。
“对不起。”
我飞身上石碑,进到小阁里,却不见牌位,只瞧见了一口井。
“对不起。”
“我要死了,好痛啊……”
我曾在这里死去。
可东陵的百姓因我而亡。
小孩趴在我半阖的棺材板上,睡得很不安,细细的眉紧紧蹙着。
我现在跳井也算是少故意得,只是这口井比别的井都要深,我感受我坠了好久,才坠到空中。
每一块碎骨都裹挟着滚烫的热度,将我灼伤。
是我的家。
东陵百姓,在痛恨着他们的末代公主。
暗河水自石碑的裂缝里流下,将奇特诡谲的屋舍分开成阴阳两道,河道上空纵横交叉的木桥阁楼。
我畴前看不起那些以身就义的前朝公主,总感觉她们没用。
四周很静,连风声也没有,耳畔却鸣响着百年前天火降下时百姓们痛苦的悲鸣。
血泪未曾停过,我的脚步也未曾停过。
我仿佛熟谙他,那背影我仿佛看过无数遍,熟谙得就像是下一瞬便能够叫出他的名字,可他的名字到嘴边就顿住,如何都想不起来是谁。
我觉得山月台早就跟着东陵的都城一道烧毁了,却没想过还能有再次返来一天。
鬼王,必然是东陵遗民。
“你是谁?”
“国师没死!东陵有救——啊!”
“国师呢,国师为甚么不救我们。”
我想去见他,我得去见他。
我抱着破裂枯骨,眼眶里流下了血泪,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将统统的罪都归咎于姑姑的身上。
东一块西一块,如何捡都捡不完。
俄然脚下一顿,仿佛踢到了甚么东西,我低头一看,竟是半截枯骨。
二者相距千里,我身后,又是谁敛了我的尸,将我从都城带去了青州。
模糊间,我看到了一头雪一样的白发。
我想说些甚么,甚么都好,喉咙里却干哑得发不出任何声响。
是梦?
地上的枯骨太多了,如何都捡不完。
我看到石碑的一刹时,整小我都为之一震。
“阿娘,阿娘你醒醒啊!别杀我阿娘,别杀我阿娘……”
没人会回应我的报歉,我不敢苛求谅解,我如许的人,如何还能苛求谅解。
合眼之前,我仿佛看到有人踏花而来,他抱起我,仿佛在唤我。
百年畴昔,这片花海在地底延绵了数里,我一起走到了山月台之巅,东陵祭台。
我跌坐在地上,双眼被赤色侵染,甚么都看不清了。
“是我错了。”
我才是阿谁罪人。
“啊啊——”
我感遭到了痛。
是枯骨的痛,生前的痛意滞留在骸骨当中,至死不休。
我有些无法地扶着他,任他埋在我的肩膀上大哭,“呜呜娘亲,我还觉得你死了。”
除开这些厥后者的修建,全部鬼市的表面清楚闪现在我面前。
入眼就是一片赤色的花海,我记得,这是姑姑种下的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