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点头,慎重地对二位道:“先帝在时,有他护着我,再大的委曲再刺耳的话,我也无所谓。先帝不在了,我的儿子做了天子,就该我护着他。郭络罗氏现在对我不敬,就是对新君不敬,我不能忍。”
环春含泪,但没应这话,只轻声道:“主子,阿哥们都改名儿了,把胤字改了允字。”
母亲再三说想要平静,胤禛不得已,不让人再来照顾,永和宫里冷冷僻清,只要天子偶尔会去看望一眼。
岚琪动了动嘴唇:“让天子去安排,有些事,他们君臣之间说清楚就好了。”
岚琪转眸看她,想起做宫女时,和盼夏同床而卧说腊八粥的事,不由微微一笑道:“盼夏喜好吃,你送去钟粹宫吧。”
毓溪和宫女们仓猝搀扶住太后,可宜妃像没看到似的,尽管扑到灵前大哭,哭先帝丢下她不管,哭她受了委曲无人做主,可她哭得再不幸,别人也生不出怜悯心,岚琪面无神采地筹办要归去,昂首却见胤禛站在了门前。世人跟着太后的目光看到天子,都慌得纷繁跪下了。
转眼已是寒冬腊月,腊八这一天,本是每年宫里都会热烈的日子,本年青悄悄的,白皑皑的皇城里,连一点笑声也听不见。一朝晨,岚琪还是往先帝梓宫去哭灵焚香,但虽说哭灵,从玄烨驾崩那天到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哭不出来,她也想哭来着,可就是哭不出来。
胤禛考虑了半天后,却下旨意,让十四把兵马留在都城外就好。
毓溪以雍亲王嫡福晋的身份,随君入主坤宁宫,尚未行皇后册封大典,但天子已许皇后之尊,出入宫闱,周边一声声“皇后娘娘”,总让她很恍忽。还记得孝懿皇后临终前对她说,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可现在真的成了皇后,她却有些茫然了。俄然之间,她就是国母,她所承担的,再不是王府或圆明园这么点大的家,全部皇宫,乃至全部国度,都在她和胤禛的肩上。
这天宜太妃姗姗来迟,她每日称病坐四人软榻,太后和天子都念她年老而默许,可昨晚和九阿哥相见不欢而散,全因她既不想搬去宁寿宫和其他妃嫔聚居,又不想去儿子的府邸,想要守着她的翊坤宫,成果被胤禟指责异想天开,憋了一早晨的气,再来祭拜先帝,满腹的怨怼委曲,直感觉是玄烨对不起她,是乌雅岚琪,是统统的人都对不起她。
贵太妃说:“如果您起火,倒也罢了,恰好是皇上起火,宜太妃好歹是先帝的人,只怕传出去对皇上的名声不好。”
贵太妃、荣太妃、和太妃都随行侍立,惠太妃称病未插手过先帝身前任何典礼,因太后和天子不计算,旁人也不敢多嘴,每日还是焚香施礼,简朴说几句话便要散了的。
这本该举国哀思的时候,惠妃竟狰狞地笑起来,笑得一众寺人宫女都吓得觉得娘娘疯了,可她笑着笑着就顺着门柱跌了下去,眼泪已是决堤而出,仿佛这一辈子,都没有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负气的郭络罗氏,被痛恨冲昏了脑筋,太后才方才叩拜起家,众太妃、妃嫔、福晋列举厥后,宜太妃竟晃闲逛悠直冲向前,不知是用心还是偶然,用肩膀一撞,把岚琪撞开了。
从启用八阿哥,到让十四阿哥把兵马带到城下,新君的胸怀可见一斑,固然有传言先帝遗诏颁得不敷光亮正大,清溪书屋里有很多说不清的事,可新君的态度摆在那儿,他是堂堂正正担当帝位,不怕有人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