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家,”小内侍答道:“官家醒了,要见五爷。”
“啊?噢!”五皇子忙从李恬手里接过斗蓬带子,一边系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和李恬道:“阿爹醒了!我走了,不晓得阿爹如何样,也不晓得甚么时候能返来,别等我。”李恬应了一声,跟在前面看着五皇子出了垂花门,又愣了一会儿才转回炕上,看着炕几上的烛光愣愣的入迷。
“小月,我头痛,你给我揉揉。”官家声音含混却极柔嫩,仿若十七八岁少年郎在讨情话,太子呆了呆,下认识的转头看向郑大官,郑大官泪眼浑浊,从太子身后绕上前,伸手悄悄的给官家揉着太阳穴。
“五爷,山陵崩。”郑大官的话将五皇子从茫然失措中召返来,“走了?阿爹?走了!”虽说是早就想到的事,可临到头上,五皇子还是一片怔忡茫然。“阿爹!”半晌的茫然后,五皇子顿脚痛哭着扑进殿内,扑跪在太子身后,双手抠着坚固的金砖地,以头跄地嚎啕痛哭起来。
“……郑大哥,明华郡主那支簪子亮的闪眼睛,我就是多看了一眼,真不是想要,我一点也不想要那簪子,那不是我该想的东西,我跟爷说,爷如何就不信呢?……人家是嫔,我是奴婢,瞧不起我不是应当的么?爷气成那样……郑大哥,我只想能常常看到爷,向来没想过要做王妃,我如许出身,这就满足了,我没多想过……郑大哥,我想大哥儿,想的心都碎了……全天下的人都跪在我面前又如何样?我不要这些……”郑大官内心满满的都是昔日酸涩,只酸的眼窝发痛,痛得他直想放声痛哭。
熊嬷嬷等人出去,李恬和诸人筹议安排安妥,再歇下已经夜深了。
从立了太子,官家的病情就毫无坦白的几近一天一报,这些天官家一向晕睡,好象就没甚么复苏的时候,这会儿复苏了,还要见五郎……只召了五郎?李恬扬声叫了青枝出去叮咛道:“让人探听探听,三爷和四爷进宫没有!”青枝一听就明白了,承诺一声,仓猝亲身出去传话了。
寝宫内,官家直直躺在床上,放在半旧的明黄被子上的手枯干的已经看不到朝气,太子半跪半坐在床前脚踏上,双手握着官家一只手,脸上两行泪痕清楚可见,郑大官垂手站在床尾两三步处,呆呆的看着官家,抠搂的背显得他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年。
五皇子回到府里,刚换了衣服接过茶抿了一口,叹了口气正要和李恬说去建安郡王府的伤感事,内里一阵短促非常的脚步声,小丫头边通禀边掀起帘子,一个小内侍一步踏进屋急道:“宣晋宁郡王觐见。”五皇子已经跳下炕,一边半回身穿戴衣服,一边急问道:“谁宣的?太子?”
“嗯,”一阵令民气悸的静寞后,太子叹了口气,看着床上晕睡的官家自言自语般低低道:“阿娘走前跟我说了两件憾事,一是没能亲身带大我,二是对不起宁家姐姐,她没提阿爹。”郑大官的目光超出床上的官家不晓得看在那里,太子的话,他闻声了,却又仿佛甚么也没听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满院新进使女中,他一眼就看到比统统人都肥大一圈、正惊骇万状的明月……爷喜好她、疼她,甚么事都替她筹算着……她象一株将近枯干的草,一点点津润新鲜,却又垂垂的蔫垂垂的枯……
李恬缓缓坐归去,没多大会儿,青枝急步出去曲膝禀道:“只召了五爷。”李恬眉头微蹙很快又展开叮咛道:“让人盯着,如果三爷或是四爷进宫了,不管甚么时候,从速报出去。”青枝昂首看了眼李恬,李恬叹了口气道:“请熊嬷嬷和水先生,另有悦娘出去,官家,约莫就在这一两天了。”青枝悄悄抖了下,低低应了一声,忙出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