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型甚为精美,团体为木制,樯橹帆船一应俱全,船体中后部如楼阁般分三层,船底尖如利刃。

见赵煦略有兴趣地再顾模型,赵似双目闪亮,指着那艘海舶兴冲冲地再对兄长说:“国朝之前,远洋飞行一贯由番商把握,国人无大型海舶可供远航。现在大宋海舶制造已日渐精进。臂如这类船,什物长十余丈,深三丈,宽二丈五尺,可载二千石,篙师海员六十人。中部分为三舱,前舱在头樯和大樯之间,设有灶和水柜,基层则是海员寝室。中舱分为四室,皆为储藏货色所用。后舱人称‘乔屋’,状若楼房,设有窗栏可朝表面景。船上头樯高八丈,大樯高十丈,顺风张布帆五十幅,轻风挂小帆十幅,偏风则用利篷以把持。船底尖形,吃水深,可抗风波打击。这类国人便宜的船在东南沿岸来回频繁,远洋海运已不再是番商天下。”

蕙罗回到福宁殿,用经瓶把清供三友插好,便捧了送到赵煦榻前请他看,申明是赵似冒着风雪去玉津园寻来的。赵煦问:“他为何不来?”未待蕙罗答复,他旋即明白了,叹了感喟,叮咛杨日言:“去请十二大王过来。”

赵似昂首:“臣不敢……陛下克意进取,勇于改革,讨伐西夏,扬我国威,均是明君所为,只是……”他有所踌躇,却还是在赵煦炯炯目光谛视下说了出来,“惜为太皇太后心结所误。”

“那么,你是感觉,爹爹与我,都错了,不该变法?”赵煦呼吸渐趋短促,喘着气问。

赵煦气愤之极,竭力撑坐起来,蕙罗忙上前搀扶。赵煦怒指赵似,手不住颤抖,声音亦如是:“你……你说我不孝不智,难辨是非,为小人所操纵,激化党争,害了国度?”

赵煦蹙了蹙眉:“你晓得市舶榷易岁入多少?”

赵似摆首道:“实在市舶之利最厚,只是向来不为天子正视。若措置合宜,所得动辄逾百万,又不会像青苗法那样轻易遭致取利于民的非议。”

赵煦难抑怒意,青筋毕现:“你是指我用人有错,还意气用事,一意孤行?”

赵似持续直言:“不是不该,变法没错,但依臣鄙意,一是要妥当提拔履行新法的官吏,设立严格的监察轨制,使之没法肆意妄为,侵害新法,二是要重视察看,若结果不佳,要及时调剂,勿为意气,一意孤行……”

稍待半晌,见赵煦没有反对,他便开口说了下去:“皇考启用王荆公变法,欲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窜改积贫积弱状况。新法立意甚好,但突然实施,不免未能面面兼顾,毁伤富户好处,底层贫农也难赢利,受益最多的是家道小康者,但他们权力不如富户,人数不如贫农。富者有士大夫在朝中发声,与变法官员掀起党争,贫者积怨于江湖,一有灾异,便有人说是因民怨沸腾,导致变法举步维艰。王荆公固然固执,却不失为高风亮节、廉洁洁直的良臣,而后继者则减色很多,厥后支撑变法的新派官员常常各怀私心,将变法视为进入名利场的幌子。至陛下继述,大力支撑陛下的那些大臣与其说是规复新法,不如说是想借此断根太皇太后麾下重臣。那些重臣中固然确有一心保守、思惟固执之人,却也不乏才识卓著、可堪重用的良臣,正如祖宗之法,虽有些不应时宜,确应变动,却也有历经百年千锤百炼值得因循的善政。陛下亲政,用人施政却只要一个原则:凡是太皇太后重用之臣,全数夺职;凡是太皇太后拔除之法,都要规复。对人对事,都没有沉着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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