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鲤用心咬着字眼，将这句‘来日方长’拖得百转千回。陆浅葱从粥碗后抬眼瞪他，江之鲤这才开口，朝她促狭一笑。
这半个月以来的糊口，对陆浅葱来讲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不管将来的糊口多么平平幸运，都抹不去她现在背负的伤痛。比拟而言，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要痛苦，因为他们要背负着逝者英魂的重量持续残喘。
“我晓得。”故渊呼吸颤了颤，沉默了好久，才很小声很小声的说：“可我真的很想他。”
陆浅葱几乎被粥水呛着，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江之鲤抬手抹去陆浅葱唇边感染的米粒，淡然道：“小孩子问这些做甚么。”
“是。”沉鱼缓慢的垂下眼，挡住湿红充满血丝的眼睛，低声道：“火化，后事都安排好了。”
他的眼睛红红的，很较着哭过，像只兔子般。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了悄悄的叩门声，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抬高嗓门道：“公子，是我。”
“临时走一步算一步，走累了再停下来。这大千天下的风景，我得替他去看一看。”说罢，他抿了抿唇，抱拳道：“公子保重。”
老大夫哦了一声，淡然的背起药箱：“那看看去吧。”
江之鲤斜倚在榻上，望着怀中熟睡的陆浅葱微微一笑，这才抬起一根骨节苗条的手来，悄悄竖在唇上，表示故渊不要惊扰怀中人宁静的梦境。
陆浅葱瞪他一眼，还想再说句甚么，却见江之鲤俄然放下了碗筷，狭长的墨眸微微眯起，警悟的望向门口：“看来，有客来了。”
顿了顿，沉鱼咬了咬唇，半响才晦涩道：“公子，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此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之前是沉鱼做落雁的影子，此后便是落雁替沉鱼而活，这就是生与死，光与影的交叉的并蒂双生子。
老大夫给他们伉俪两各自抓了几副药，开了两张药方。临行前，老大夫翻开干皱的眼皮望了陆浅葱和江之鲤一眼，捏着斑白的髯毛严厉道：“年青人久别相逢，年青气盛，老夫也不是不能了解。只是你们俩一个重伤未愈，一个胎象不稳，切忌大悲大喜大怒，更要忌房事。日子还长，忍一忍没甚么坏处。”
脸还是那张脸，但陆浅葱总感觉他身上有甚么不一样了。
故渊将老大夫送出门去，又折返来，懵懵懂懂的问：“陆姨，甚么叫‘房事’？”
“你这副模样……”江之鲤有些讶然，顿了顿，他的视野缓缓下移，落在沉鱼腰间的扶桑刀上，沉声道：“这是他的佩剑。”
陆浅葱站起家，悄悄的望着沉鱼，她是真的很感激他们兄妹为江之鲤做的统统，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却只无能巴巴的说上一句：“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陆浅葱更用力的抱住他，柔嫩暖和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陆姨也很想他。”
第二日凌晨，故渊按例端着米粥来到配房，谁知推开门朝里一看，他蓦地瞪大眼，手中的粥水几乎洒了一地，不成置信道：“师……”
陆浅葱和江之鲤在药堂住了两日，直到大夫肯定江之鲤并无生命伤害，只需好生保养后，他们才清算好东西搬回广元堆栈去。陆浅葱动了胎气，需顺从医嘱好生养胎，不宜长途跋涉，江之鲤便决定临时在蜀川住下来，蜀地风情奇特，离襄阳也不算太远，若旧林有了动静也好第一时候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