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走的时候说是住上两夜再返来,哪知只住了一放,石桂归去时,院子里头灯火透明,蕊香提了铜壶送水出来,石桂往里一张望:“如何早返来了?”
石桂说得自有事理,蕊香却还是叹一声:“不幸见的,再没哪家的妈,这么待亲女儿的。”说着就去铺床,也不再提这话,屋子里没了声儿,倒显得有些难堪。
石桂最厌看她哭,清楚没理,一哭倒跟占了理还受欺负似的,看一眼蕊香,蕊香正蹙了眉头看着,两个都是胡涂人,石桂一句话就止住了她的话头:“你姐姐当了多少年差?虽是外院的也有三五百钱,莫非连嫁衣上的珠子,都得跟你讨要不成?”
郑婆子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床能带得走,炕可带不走,她搂了石桂:“晓得你是个费事的,可这床打好了能给你带走。”
新做的裙子叠起来还收在箱里,石桂手里抱了猫,赶上这么个一味会哭会抱怨,跟她讲真,瞧在别个眼里倒成了她以势欺人。
石桂把布铺来了,点上油灯,拿出粉条,蕊香这才挨过来,两个不再提玄月的事,她一味抱怨,石桂再揪着不放,倒显得她吝啬,干脆不再说了。
没叫猫挠,必是屋里人干的,玄月同她一个屋,她拿东西,这两只猫儿趴在地上一动都没动,蕊香推一推她:“何必呢,都是小物件,一时不凑手也是有的。”
看屋子的活计却不是交给石桂的,琼瑛也不问情由,举着个线香筒,递到石桂面前:“这上头的盖子哪儿去了?”
现在说要给石桂葡萄打床睡,石桂立时便笑,她此时晓得金陵夏季有多难过了,笑道:“乳母也真是的,还吃力买那木料子做甚,不如盘一张炕,我跟姐姐睡一处就成了。”
蕊香摇点头:“哪个晓得,女人才刚还问起你来了,你去回话罢。”
大箱子里头还摆着小箱子,石桂的钥匙一贯随身带着,她摸出来开了箱,一层层的衣料衣裳底下才是小箱,大的没动过,小的天然也没动过了。
石桂晓得再跟这两个说也无用,先把本身摘出来:“这话我说最末一回,今后再不说了,你要借甚么,若不是你自个儿用,我就是多的满床满箱,我也不会借给你。”
这事儿却没这么畴昔,石桂回了一趟郑家,就见着小院子里堆着柜子,郑婆子见着她就笑得见牙不见眼,招手道:“你看看,我把那空出来西屋给理了给,给你和葡萄一人打一张床,今后返来了,也好有个住的处所。”
蕊香看她这模样急问一声:“怎的?丢东西了?”
这时节鲜花都是奇怪物,只叶文心的屋里另有,石桂阿谁粗陶瓶里插的是一支堆纱花儿,也不过十来文钱,倒是十几二十来朵的花苞,拈了绿纱作梗,红白花朵两枝并作一枝,看着多几分生机,这两簇花枝本是向着床的,叫人动过了。
“少了半盒子,我原是要串珠的。”指一指绣箩里做了一半儿的荷包,是做给葡萄的,春燕繁杏几个也瞧不上眼。
如果叶文心也是这么个胡涂的,石桂这差事也不消当了,她对着一丛老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得亏着叶文心叶氏春燕几个内心明白。
一个屋子住着拿些面脂头油都是平常事,再没有为了这个就大动兵戈的,总有个不凑手,借着使了,下回天然要还。
“有些素了,要么你在这边角上绣几朵花?”淡雪青葡萄暗纹的,到春日里穿戴必显得色彩好,蕊香看着却嫌太素,石桂却不耐烦操心在这上头,摇了头:“原就有暗纹的,再绣上花太打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