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还当见不着秋娘了,哪晓得快到端阳的时候,秋娘竟跟石头爹来了山上,门上人说来找石桂的,传到了春燕那边,别苑从上到下只知石桂叫桂花,可石菊却有这么一桩要拜姐妹的公案,立时就说是石桂,春燕怔一怔:“把人带到耳房去,让她们母女好好见一见。”
石菊点了头:“当真,我们太太是顶心善的人,金陵城里就没她没舍过米的济民所,没她没捐过油的道观梵刹,太太吃斋都吃了二十年了,那是在菩萨跟前发了愿的。”
石桂悄悄吸一口气:“当真?”
石桂从速点头:“我不识得,只晓得春燕姐姐写得都雅。”本来大丫头还能识字学算,内心恋慕,却不敢暴露来,她不但会写字,还会画画,可这倒是上辈子带了来的。
石菊笑一回:“我们太太心善,求到跟前的,十个有九个都能归去的,家生的没体例,外头买的,只爹娘肯来接,都能出去,几两银子也都不要了。”
饶是如许,也还是恋慕,能光亮正大的拿笔,能给家里写封信就好了,她这么想着,葡萄也听淡竹说了,只当又是石桂想扒上春燕的新把戏,返来就一顿呛:“自家几斤几两都不晓得,便再想给家里写信,央了春燕姐姐写上一封便罢了,再不济镇上另有摆摊子的先生呢,偏要自家学,麻雀想当金凤凰。”
石桂满面是笑,淡竹石菊两个却苦了脸儿:“你当写字如许轻易呢。”
哪个夫子肯收女门生,村里没有镇里没有,越是长大,越晓得不能暴露来,很多年除了年画就没见过字纸,到了这会儿见着春燕写字,不免看得出神。
“书房丫头两个墨,都识得字儿,打小就学起来了,认了字才气打理书房,帮着收信传信的。”淡竹说得兴兴头头,石桂却晓得只怕也是学个半半截,晓得些孔孟,不认错书名就是。
春燕点点她们两个:“就是懒,若多识得几个字儿,不就能往前再进一步了?等我出去了,你们两个哪一个能拿起来?”
石桂正浆洗衣裳,闻声爹娘来了,人都是懵的,石菊跑得腿,扯了她一推,笑盈盈的:“从速的,发甚么愣!”
石桂一听就晓得家里这是急着攒钱要赎她出去,眼眶一红,从速低头,又问了喜子,喜子现在在白大娘家里呆着,见人去了传信又扯了人的裤脚问姐姐。
石桂归去时还给郑婆子带了两罐头香料调味,葡萄晓得她送信回家,还替她倒了水来:“你歇着罢,院里头的事儿我去办。”撒了腿就往春燕屋子里去,没一会儿石菊竟过来了,看着她公然没甚精力,给她带了零嘴儿。
越是住得久,石桂越是不喜好葡萄,好吃赖做不算,见不得旁人好是最大一样弊端,她自家不欢畅,就必得惹着旁人不快,可这回听了她的话却笑:“是我想茬了,明儿就去托人,给家里送个信去。”
村里年年都有一批妇人出去采茶,有人牵头有人收钱有人结帐,拜香的有香头,采茶的有茶头,一个村的妇人结伴出去,再一起返来。
石桂咬了唇儿,到底没能忍住,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陈娘子看她哭,也替她叹上两声,拍了她的肩头:“你好好当差,今后有贡献你爹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