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听了,叹一声:“这位娘子倒是个好人。”花银子去放焰口济野魂的倒不必然是真善人,闻声这些事能周济一回,就比常日里烧香要善很多了。
明月那里是有情有义,一半也是因着无处可去,既能来金陵,就混着一道来,来了又不想走罢了,吃了这番嘉奖不算,吴千户的娘子还给了他两套衣裳,又打发些银钱出来,让他能回一趟金陵,能寻着人最好,如果不幸没了,就拿这钱把父亲给好好安葬了。
石桂“扑哧”一声笑起来,拿袖子掩了口,眼儿一弯,明月耳朵一热,看她一眼,回身走了,那真路的模样,也不学道爷那扭捏袖子的模样了,反而弓着腰,两只胳膊弯着,清楚薄弱少年,非要装成虎背熊腰的模样。
吴千户娘子给的钱大半花在买鱼上了,这会儿身上连归去的川资也不敷了,却没想着把给石桂的钱要返来,他哪儿都能混饭吃,如果她爹不来,她总得有些钱用。
一面心疼一面高兴,在回廊上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日头直晒在脸上,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来,石桂边汗都不及抹,才踩到门槛,就瞧见个黑瘦黑瘦的人靠在门边,嘴里还叼了根长草叶子,瞥见石桂过来了,支着腿儿冲她笑。
如果他说人找着了,石桂还得提一句怕人骗他,可儿都已经死了,另有甚么骗不骗的,总不至因而骗个丧葬钱。
说是刀疤,还比划了一下,那刀疤再差一点就到眼睛上了,看起来极可怖,恰好嘴上倒是无穷神驰的口气,石桂立时觉出来了:“你不当羽士想从戎,就是要跟着吴大人?”
她眨眨眼儿,来的不是石头爹,内心总有些绝望,可瞥见明月也是欢畅的,复又暴露笑意来,快步走畴昔,喘气道:“你不是才走,如何又返来了?”
石桂闻言一怔:“你找着你爹了?”再一想是办丧事,说是找着了,到底不是好动静,眉头微蹙看着明月。
如果有骸骨的,那就是朝廷采集了,挖了个大坑一道埋了,如果没了尸身,那就往江上祭一祭,扔下江米粽子下去,就当是全了情意。
石桂面上的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扒在门上看着他走远,明月一向没转头,走到巷子口了,才拿眼儿今后瞥一瞥,都没瞥见石桂的脸,只见她那一段淡紫绸子的裙角,跟一截鹅黄色的腰带上缀着的流苏,嘴角一咧,笑了起来。
明月晃晃脑袋:“旁的不说,吴大人老是替我报了仇了,同案的水匪一个也没能跑了,有一个打头的还砍了他一刀,他脸上有老长老长一道刀疤的。”
石桂把自家手上的酸梅汤分了一半儿给他,他又吃一口,凉沁沁的滑进肚,内心这才好受些,扯着袖子抹抹汗:“我只记得年代,贩的甚么货走的哪条水道,半点不晓得,只知是往金陵来了,哪晓得一问,吴大人还当真记取。”
可传闻他来了,恨不得飞到门边去,腋下生不得双翅,腿脚却发了力,也顾不得是不是在树荫底下了,一径儿往门上跑去,内心想一回石头爹,他又跑了半年船,还不晓得得黑瘦成个甚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