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急派人归去,祖坟竟还安好,因是葬在山上的,又搭了大棚才办过七月节的法会,倒有很多乡民去避水,宋老太爷长年送钱归去,田庄里头的出息,专有一项是拨出来修桥铺路建书院的,前些年俱是弟弟打理,自宋勉的事一出,便托给族中有声望的长辈,非常办了几件实事,把书院又再修过一回,竟颇安稳。
反是宋敬堂住在乡间埋头读书,遇着雨水还想过要接父亲返来,镇上屋房一间挨着一间,暴雨真把屋子冲塌了,里头的人出来都难。
长到如许大,不说猫儿狗儿,便是鱼都没养过,这会儿却无师自通了,那孩子有了水喝,竟不哭了,嘴里吮着绢子,竟熟睡畴昔。
旱涝年年有,未达百户的灾害,州府当中就能放粮赈灾,不至叫流民迁徙,可这回粗算一算就淹去两百户,破坏房屋良田不计,如果涝还能挖河沟引水出去,两处都背景,暴雨冲下的山石泥土涌向地步,泥水倒灌,田里作物一刹时就淹没了去,出村庄的桥也叫冲断了。
竹杆上带着倒钩,两人出来也是看看这水面上另有甚可用的东西,山上无床无被无,便有一床草席子也是好的。
宋敬堂是个读书人,这时节却也要下舟,族里人从速拦了他:“你如何能做这活计,从速着可别湿了脚。”
水灾以后多有蝗灾,水患以后多有瘟疫,处所才遭过蝗旱,前年才刚遭过蝗灾,捉下来的蝗虫一篓一篓收了万斤,全烧成了灰,拿这灰来沃肥,好轻易疗养一年,旧岁才有一个好年景,茶蚕还未养过来,今岁便又发了大水。
倒钩把尸身勾了过来,宋敬堂不忍去看,念了一声佛,伸手去抱那孩子,妇人两只手却死死掐着不放开,船身被水带着往前去,将要撞着大树,两个男人便道:“要救孩子,便把手掰了去。”
却发不出声儿来,斑斓衣衿俱都沾着肮脏,在箱中这很多时候,头昏脑涨,自家吐了自家一身,到肚里甚都没有了,连水都吐不出来:“救我。”
镇上也确有屋子毁损,雨倒个不住,另有工匠赤着身子修屋,一日修不好,一日就泡着水,日子如何得过。
观中留得米面尚多,宋家属人中贫困的早早上了山,反是富户还留在山下,家资一瞬成了泡影,幸运的还能留下命来,运道再差些的,连命也一道搭了出来,倒真是生不带来,死也得带了去。
石桂浑然不知,宋家也分得前后院落,宋老太爷接着的信,背面院中那里晓得,只晓得朝中又有事,来了很多人,至乐斋里点了一夜灯,宵禁不能归去,叶氏还叮咛了丫头婆子去清算客房,引那几位住到客房去。
山上几人合抱的大树冲下来,滚下的木石碾过村落,得幸亏开了宗祠,让家在低洼处的女人孩子先住到祠堂里来,这才保很多户人家,可这雨不断,不出去是再没有活路的。
宋敬堂在乡间这些日子,倒比在宋家这很多年晓得的俗事都要多,这些日子在山上也见地了灾黎如何争食,人已受难,却还能为着一碗稀粥大打脱手,其间船上一个女子一个孩子,这女子身上还带着很多珠宝。
眼看着打旋就要漂畴昔,宋敬堂问了两个行船的,能够往前救一救,那两个男人出来是看着他的,可目睹得这番惨像,哪能睁眼看着,眼看着倒落的大树树枝勾住了妇人衣衫,伸了竹杆把人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