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趿了鞋子,一面束裙带子,一面往外去,一声喝如鸟散,她不独喝还骂:“里头外头都分不清了,闭眼的佛爷不怕,睁眼的金刚还不怕!”小丫头们嘻嘻笑,有些年纪的便都红了脸归去。
返来的时候小丫头子就在门边等她,一把扯住石桂:“姐姐交好运了,从速到郑妈妈那边。”石桂不知是甚样功德,一起小跑着往郑婆子那去,郑婆子见着她就一把搂到怀里:“我的儿,说你是个有福分的,你叫太太挑中了,今儿就进院子去。”
返来不免闻声两句冷言冷语,按她本来的脾气必定要吵起来,可在乡间过了这些年,棱角也渐渐磨圆了,翻了眼睛瞪畴昔,到底是孩子,那里经得如许看,怕她真跳起来,咬了唇儿不敢在她面前说。
可这端方定得死,人却活,孙婆子也不是不时都在,她一离得远了,小女人家里能对着担上花花黎黎的东西不动心,见着无人就蹿出来,有个石桂见过几面的内院丫头,同那货郎一对眼儿,便红了脸盘。
她藏了油块,做出来罗汉上素便不那么鲜了,几次奉上去,先还能吃掉一半,跟着略动了几筷子,如果把份技术都丢了,回老宅就更想不起她来。
石桂跟货郎熟谙了,叫他一声小哥,先问他跑不跑甜水镇,他便笑:“总得去那儿进货,离得最这便是甜水了。”石桂喜上眉梢,烦他往陈娘子那儿去一回,一样是走街串巷,去那儿不过顺道拐个绕。
石桂要寄钱回家,这几个都是晓得的,她攒上些托了孙婆子去帐房换过,换了银珠子返来,攒到这会儿也有五钱,上头盖着铜子,那人摸着了也不敢伸手,屋里头都晓得,只要石桂攒下了银珠子来。
扎了一把晒干的竹笋带给陈娘子,另有两付鞋面,她学了绣,能做些杂花腔子,裹起来就算礼了,一罐头腌蜜梅卤,倒是厨房里的技术,外头吃不着。
郑婆子倒是想偷摸再做一回,差点儿就叫人抓着,得幸亏她挖了一勺子,没把一罐头都带出来,见人来了,一口吞进肚里,吃这么一口,夜里拉了一早晨,第二日腿都软了,脸带菜色,内心悄悄叫苦,要再不出彩,叶氏那儿不要菜了,她必将还得留下,莫非要在别苑养老不成?
通仙观在山间,比年都是宋家出钱看管,建得大影壁,进门另有内引桥,三门以内设了虚皇坛,供着三清祖师,东庑西庑供七十二星君,里头还建了个小戏台子,就是为着唱戏酬神的。
自宋老太爷父辈始,这通仙观就在了,里头阿谁老羽士就是姓的宋,也不晓得多少年事,一把白须能在腰上绕一圈。
光是这一身衣裳就能值上百来两,更不必说新形成金轮银轮磁轮,另有银马银象银鱼银螺儿,再加上方瓶快意,凑一个八宝吉利。
石桂的本意也不想闹起来,特地捧了箱子进屋,开箱放工具再落锁,一屋子人都瞧见了,原看她人随和,只当是个好性,没成想是惹不得的,一个个都低了头。